○五七 妙解連環扣

小說:舊春歸 作者:尤四姐

往聚豐園的一路上都在琢磨,這事是當了茗玉說好呢,還是揹著她只和慎言說?當她面恐怕她撒潑,揹著她,回頭又說自己眼裡沒她,他們內宅的事倒繞過了她去……左思右想了半日,還是當著他們夫妻兩個說的好,自己也要做出委屈狀來,不依不饒方才好,必要時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鬧,就說慎言壞了她院子裡的名聲,叫茗玉給她想轍,這樣茗玉恨不著她,又不得不把事擔下來,她去求老太太要比自己去說效果好得多,正房都肯擔待了,老太太還有什麼道理不答應呢。

打定了主意便一路往前趕,恰好路上遇著了慎言的小廝,翠屏喊了他問道,“大爺今兒可在園子裡?”

那小廝回道,“才剛回來的,這會子在大奶奶屋裡說事呢。”

毋望心道那再好不過了,便進了園子裡,翠屏擔憂地拉了她道,“大奶奶也在呢。”

毋望拍了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自有道理。”

園內丫鬟通報道,“劉大姑娘來了。”

一會兒慎言和茗玉都迎了出來,言大奶奶親熱地挽了她的胳膊道,“今兒吹的什麼風把姑娘吹來了?平日可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呢!”

毋望面上無波,暗道,什麼風?邪風,過會子你知道了,只怕不待見我,還談什麼貴客。當下也不多說什麼,跟了他們夫婦進了花廳,茗玉讓座讓茶,萬分的客套有禮,慎言笑嘻嘻道,“妹妹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嗎?”

毋望斜他一眼,哼道,“你做的好事,卻來問我?我今兒是來找嫂子給我申冤的。”

那夫妻倆面面相覷,慎言面上古怪,大概是猜著了一些,又不敢肯定,就試探道,“我何時得罪了妹妹嗎?”

“你還裝傻。”毋望抽出帕子哭起來,邊哭邊道,“你就是這麼當哥哥的?不顧念我也便罷了,這會子叫我難做人了,你怎麼給我交代?”

茗玉一看慌了神,怎麼好好的,說哭就哭了,急忙吩咐丫頭絞了帕子來給她擦,一面道,“什麼樣的大事,妹妹只管同我說,理他做什麼?”

毋望指著慎言鼻子對茗玉道,“你問他去他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妹妹屋裡的人他也惦記,這會子好了,我屋裡的玉華有了喜了,叫旁人怎麼說我一個姑娘家房裡出了這種沒臉面的事,我要看看你們怎麼給我交代,否則我就找老太太去,叫她評評理。”

茗玉聞言怔怔看著慎言,沒料到他竟給她來這手,這下子生米做成了熟飯,不認也不成了,越想越氣,邪火直躥上來,咬牙切齒嘶吼道,“好你個謝慎言,你這小狗攮的殺才當著面仁義,背後做這種上不得檯面的事兒,你要心癢癢你同我說呀,我就是跪也給你把人跪回來,犯不著偷著摸著私通,毀我也就算了,你還把姐兒也拉下水,這是哪家爺們兒的做派?”

說著不過癮,又上前推搡,慎言正愣神,幾乎被她推得站立不住,喃喃道,“這是多早晚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茗玉道,“你只說你可曾做過這醜事?”

那慎言搔了搔頭,緩緩道,“有是有過,記不得日子了,也有些時候了。”

茗玉滿眼通紅,對他又踢又踹,叫罵道,“你這不要臉的,竟饞得這樣,你要納妾便納妾,何苦拿這個來噁心我?”

慎言吃了幾記虧,腿上身上直作痛,便發力把她甩了開來,嚷道,“你這潑婦,有什麼不能好好說,叫妹妹笑話。”

毋望站起來冷冷道,“你兩個不必作態,這裡說不清,我回大舅母和老太太去,你們且在屋裡打吧,等打完了再說不遲。”

慎言一聽嚇得不輕,忙攔住她的去路,賠笑道,“妹妹且等一等,我真不知道她竟懷上了,我只問一句,她如今可好嗎?妹妹惱我也回了我這句再走。”

毋望斂了衣袖道,“你只問她好不好做什麼?既是個爺們兒,哪裡有你這樣的,你全然不顧大家臉面,現下怎麼樣呢?把她們娘倆放在我屋裡算怎麼回事?我不聽旁的,只聽你往後的打算,我那裡是萬萬不再要她的,你做主吧,要她便接進你園子裡來,不要就攆她出去,你道怎麼樣?今兒給我個話,要不然我這就往老太太那兒去。”

慎言才點了頭要說話,那廂茗玉回過神來,譏諷道,“姑娘做什麼這樣急,大家坐下商量也使得,不必左一個老太太右一個老太太的來壓我。”

毋望本來已往外走了,聽了這話氣不過,直哭道,“好沒道理的大嫂子,我清清白白的女孩兒家,叫你們弄些髒的臭的在我房裡,還不許我聲張不成,我敬你才來回你,你只管不領情那也沒法子。”說著拉了慎言道,“我不管了,人在我屋裡,你去把人領走,不必多費口舌。”

那茗玉也有算計,皺著眉頭想,要是言大爺被他妹妹逼著把人帶走,玉華肚子裡有了肉,總不會扔在外頭不顧,少不得置房置地地養著,自己還落個善妒的名聲,倒便宜她了,不如做做好人,接進了園子裡再說,放在眼皮子底下,她就是再厲害也是個小的,能翻了天不成?大爺疼她也有不在的時候,那時要打要罵還不由她嗎?於是自己擦了淚,拖住了毋望賠罪道,“妹妹別急,是我氣糊了,對妹妹說起混話來,實在是該死。你哥哥脂油蒙了竅,做出這種不成體統的事來,妹妹好歹瞧我的面子別嚷,咱們仔細打了商量再去和老太太說,玉華是妹妹的人,屆時還要妹妹發話的,老太太那裡也求妹妹說好話,這件事方能成。”

毋望暗自鬆了口氣,茗玉既鬆了口,那就成了一大半了,她的能耐只有這些,送玉華進了門子也算盡了主僕之誼,後頭怎麼樣靠她自己了。又被大奶奶按在椅子裡,便道,“我沒旁的好說,只問大哥哥,給她什麼名分?是丫頭是通房還是姨娘?”

慎言笑道,“妹妹房裡的人自然比別處的尊貴,我僻了院子出來迎她做姨娘。”

毋望白他一眼道,“你說的不作數,大嫂子怎麼說?”

茗玉憋得臉發青又不得發作,只得恨聲道,“使得。”

毋望點了頭道,“那就照禮現辦,老太太那兒是這就去回,還是你們倆商量了再說?”

茗玉氣得一下跌坐在榻上,緩了緩道,“眼看晌午了,妹妹在這裡吃了飯再過沁芳園去吧,省得把老太太噁心得吃不下飯。”

毋望冷笑道,“我也吃不下,回去躺會子,你多早晚去再打發人來叫我吧。”說完拂袖而去。

大奶奶嘔得不輕,心裡明白她拿喬,偏又挑不出她的錯處來,只得把滿腔怒火發洩在言大爺身上,毋望才走到園門口就聽見他們夫妻開啟了,不由暗歎自己也做了回惡人,在這深宅大院裡住著的每個人都不容易,誰知道誰的苦處呢。

翠屏扶了她快步走,邊走邊道,“沒想到玉華這蹄子有造化,碰著姑娘這等主子,這回可把心放肚子裡了。”

毋望道,“快些省省吧,我只求你們安生些,下回別再叫我攤上這種事才是我的造化。”

說著又想起裴臻那個素奶奶來,自己雖未出過閣,拿心比心的話,若是自己的夫君也像慎言一樣,那又是怎麼的一副光景……再想想自己,若裴臻和素卿是好好的一對夫妻,不說多恩愛,只要是有名有實的,她橫插一腳進去豈不和玉華是一樣的嗎?瞧他們弄得這般田地,就像狠狠甩了她一耳光似的,好在素卿有了人家,好在他們只是做戲,否則她是斷然不能對他動心的,便是自己苦死也不能夠的。

翠屏看她姑娘情緒陡然失落,只當她是給玉華氣的,也不敢多問,兩人緩緩往銀鉤別苑去,遠遠看見竹林的甬道上站了個人,寶藍的常服,頭上戴著四方平定巾,再走近些,原來是慎行,他迎上來,眼裡閃著奇異的光,素日平和恬淡的臉上掩不住的欣喜,毋望心裡納罕,竟是有什麼好事麼,怎麼高興得這樣?慎行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對翠屏道,“我同你們姑娘有話說,你先去吧。”

有話要揹著人說嗎?毋望隱約猜著些,頓覺頭大如鬥,煩悶之餘蹙起了眉,不好意思駁斥他,只好對翠屏道,“你前頭等我,我就來。”

慎行聽了她的話不免心生悽苦,看她的樣子似乎不願同他多說,轉念又想她總是這樣淡淡的,今天因自己有事,許是多心了。待翠屏走遠了低頭對她道,“我才剛聽說你未和路家定親,可是真的?”

毋望暗想不妙,他是哪裡打聽來的?看來又要費一番口舌。便笑了笑道,“我從未和路家定過親呀。”

慎行大喜,急道,“那我……”

毋望打斷道,“二哥哥,我心裡是有人的,所以不會和旁的人定親,多謝你關心,若沒要緊的事我就回去了,今兒乏得很。”

慎行的臉一片慘白,毋望暗念阿彌陀佛,也不看他,匆匆和他錯身而過,他這樣好的人又極聰明,想必是一點就透的,傷他太多自己也不忍心,到底慎行是兄弟中對她最好的。還記得她七歲時摔傷過頭,如今後腦勺仍有一寸長的疤,那時的慎行十二歲了,哭得那叫一個悽慘,在她床前熬了兩夜,最後被他父親硬拉回去的,那時只當是兄妹情深,不想人大了心思也深了,弄得如今這樣實非她所願。

慎行對她的決絕始料未及,只嘆她竟一點舊情也不念,何等冷漠的心腸,自己的一片苦心皆費盡了,一面抱憾一面又極憤慨,不覺用力一扯,堪堪將她的袖子整片扯破了,不顧她驚愕的眼神,直將她困在懷裡,任她怎樣掙扎也不放手,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處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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