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少年時候,若沒有經歷過多少風雨侵擾,若沒有感受過多少人間冷暖;
這樣的少年,且不論聰慧與否,因其人生波折不多,使得他們的性格都大抵會有些天真;
倘若他們喜歡一個人,亦或認定一件事,那麼他們很可能會不顧一切,不計後果地去追求。
這樣的天真少年,無疑是勇敢的。
許念卻不是天真的少年。
倘若將這一世十餘年的人生編撰成一本書,那麼其中大部分書頁的內容,恐怕都是常人難以承受的痛苦。
這些痛苦既讓他成長。
又讓他失去了天真;
失去了一個少年該有的,珍貴的品質。
他自出了北戴鎮,便跟竹霜姑娘相逢相識。
他漸漸喜歡上了竹霜姑娘。
這樣的喜歡,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也許是面對狼狽二妖,兩人在生死危機下並肩作戰時;
也許是在她怒斥心懷不軌的土地神時;
也許是第一次分別,她那灑脫的背影映入眼簾時。
總之,他喜歡她了。
而在今時今日,在這飲酒入醉的時刻,許念身雖醉,心卻分明地清醒。
他清醒地感受到自己的思想。
“我想,我喜歡竹霜姑娘,我對竹霜姑娘的這種感覺,應該就是喜歡。”
他心裡默默說道:“可...我不應該去告訴竹霜姑娘,告訴她,我喜歡她。”
不論以什麼標準來看,竹霜都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她相貌極美,許念沒有見過比她還好看的姑娘。
她天資卓越,不論人族妖族,少有人能在她這樣的年齡階段,修成第三境。
她出身不凡,雖然她沒有多說,但許念可以預想,她的父親應該是一個強大的妖王。
她背景深重,神秘的人間絕頂大修士許遊,是她的結義大哥。
她性格灑脫,既講義氣,又慷慨大方不拘小節。
這其中隨便一項條件,都足夠擁有吸引力;
竹霜完全具備。
客觀地說;
許念喜歡這樣的竹霜姑娘,實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然而喜歡歸喜歡,許念卻知曉自己的不足,自己似乎不應該去不顧一切地喜歡。
面對感情之事,他沒有少年人的天真,反而有些自卑。
他不知道自己能夠活多久,他的人生並不正常。
這是他自卑的來源。
連朝夕都無法自保的自己,當真可以大膽地對喜歡之人,道明喜歡麼?
“若是我說了,竹霜姑娘當個玩笑也就罷了,但萬一,哪怕只是萬一,竹霜姑娘對我也有一絲一毫的喜歡,那麼...
“如若有一天我不再是我,如若我這一生消弭不存,這份喜歡豈非遺憾,徒增寂寞?
“寂寞的是我,無所謂的,但我許念有什麼道理讓竹霜姑娘覺得寂寞...”
他心道:“所以,喜歡兩個字,不應該說的。”
他缺少一點勇氣。
竹霜坐在那裡,上上下下打量許念,見他像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禁打趣道:
“許妖王,是不是酒喝的太多,腦子裡已經顛三倒四了?哈哈哈!”
她覺著自己笑得不夠盡興,於是站起身來,雙手叉腰,對許念嘲諷大笑。
桃夭也連忙有樣學樣,對許念無情大笑。
聽到這兩串銀鈴般的笑聲,許念收斂起思緒,失笑不語。
隨著竹霜大手一揮,雅室又添新酒。
喝到竹霜也有些醉意的時候,有人前來拜訪,來的是一個衣著華貴的男人,身上有種上流階層才能擁有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