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定下的正月二十二開印,無聲無息地提前到了十六。
愉王謀逆和忠順王謀逆被一而二、二而一地分了兩撥人、卻擱在了一起查。
畢竟兩家互相利用的事情太多。
再加上四王八公錯綜複雜的關係網路,簡直要把天下從南到北、從內到外地全織了進去。
這其中,兵部是最焦頭爛額的。
早先太上帶人打得天下太平、四夷賓服,全靠這班武將。所以軍中上上下下,都充斥著這群人的姻親故舊、子弟門生。
若是四海昇平,也就罷了,緩緩甄別,慢慢清除便是。
可如今朝廷馬上要跟西蠻開戰,排程兵馬、選拔將官,哪一條都是正緊大事。
偏偏又沒有可信的主帥了!
一眾人等急得團團亂轉,最後還是來閒逛的許萼提了一句:
“東平王雖然告病,可也曾轉戰天下,如何不去請教他老人家一番?”
兵部大喜,連忙去叩王府的門。
誰料卻被告知:“王爺病重,怕是幫不上忙了。”
可究竟是真的病重還是不肯出面管這爛攤子,誰也不確定。
兵部無奈,只好把此事交到御前。
昭明帝讓人下去,便問陶行簡:“咱們回來那天看東王還好好的,怎麼聽說回府就倒下了?這幾天竟沒養回來?”
陶行簡嘆了口氣,回道:“前兒老奴就聽說不大好,但是東王不肯請太醫,只讓府醫給瞧了瞧,照著舊方抓了些藥。
“老奴沒轍,硬安排了兩個太醫一起去看了一眼。
“回來跟老奴說,東王這些年在東海,傷病不斷,加上新舊兩次中毒,年紀又大了,這回怕是兇險。
“好在還算聽勸,讓太醫開了方子,也在老老實實地吃藥。
“昨天下晌兩位太醫得了閒,又去看後續,回來告訴老奴,說,怕是積重難返……”
昭明帝立時站了起來:“怎麼不早說!?”
“陛下別急!”陶行簡忙一把拉住,“老王爺正在調理,還沒有壞訊息傳出來。
“您這一去,萬一他或者旁人想多了,真往那條路上扎過去,怎麼辦?”
千古慣例,皇帝到病重臣子家探病,十有八九是去聽遺言的。
在外人眼裡,昭明帝去了東王府看望病重的老王,這就是去送一程的意思。
那東王不死也得死了。
可昭明帝的性子,哪裡會管那許多?
扯開陶行簡的手,瞪他一眼:“若無東王籌謀,這一回京城之亂還不知道如何收場!
“朕帶著宮中秘藥去!
“只要能救下東王性命,朕在所不惜!”
說著,招呼人拿藥,即刻出宮,微服直奔東王府。
可東王已是油盡燈枯。
加之又聽說了太上逼死了若干舊友的後人、親眷,心裡不免糾結。
昭明帝坐在他床前,看著十餘日便枯槁下來的老人,心裡酸,一低頭淚就落了下來。
東王含笑看他:“陛下也有心軟之時,是天下之福。”
昭明帝拉著他已然瘦成一把骨頭的手,哽咽道:“老王有何心願,朕必替你辦到。”
“老臣的身後事已經安排妥當,不用陛下操心了。”東王顫巍巍指指旁邊的一張白紙,“前日南安家小子來看我,我跟他商量著,寫了這個名單。
“陛下要用兵西北,可斟酌著用這些人。
“能打的,能謀的,能管好錢糧兵馬的,都注在上頭了。”
竟是病中還惦記著大事!
昭明帝一邊流淚,一邊拿了單子掃了一眼,擦擦眼角,勉強笑問:“何用這麼麻煩?朕直接命南安世子帶兵不好麼?”
東王遲緩地搖頭,口中卻斬釘截鐵:“不行!
“他自己自是也有這個意思。
“但一來他承平日久,沒經過軍中鐵血,沒歷過戰場殘酷,臨戰時,他會考慮不周。
“二來四王八公凋零將盡,他必急功近利,求戰求勝心切。戰場上瞬息萬變,他這心思必致大敗。
“更何況,他想打勝仗,必得四王八公在軍中的遺澤相助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