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過最初的天人交戰後, 黎諾也想通了。
自己終究是要邁出這一步的。她來到這裡,就算再慚愧內疚,再於心不忍,也不能一直一直逃避下去。
她無法對傅沉歡的愛負責, 起碼要對自己的命負責。
這只是一次穿書任務而已, 她要活著回到自己的世界, 怎麼可以在這裡沉淪?她必須扶穩接下來所有的劇情。
至於傅沉歡,她會盡力, 不讓他像原著中那麼潦草淒涼, 叫他在溫柔與歡喜中,安寧死去。
但是此刻面對傅沉歡,黎諾還是先說:“對不起。”
她聲音很小, 說的很真誠。
傅沉歡立刻搖頭:“不,別說對不起。”
他看不見, 只聽她倉惶可憐的聲音都覺得心痛難忍。諾諾這樣一聲真心難過的道歉,他怎麼受得起?
穩了穩聲線,傅沉歡低聲問:
“諾諾,你願不願意, 與我單獨說幾句話?”
說完, 他立刻輕聲補充:“不願意也無礙的, 不要勉強自己。”
黎諾沒怎麼猶豫, “好。”
霍雲朗立刻無聲一揮手, 他們的人迅速而有序地退離。
雪溪目光在黎諾和傅沉歡兩人之間轉個來回,看著黎諾毫無血色的臉頰, 覺得心裡沉重, 離開的腳步怎麼也邁不出去。
——傅沉歡雙目幾乎失明, 他看不清她臉色有多不好, 他的手下也根本不敢多說什麼。
可雪溪瞧得分明,又不知道傅沉歡與她獨處會做些什麼,有些放心不下。
黎諾有所察覺:“雪溪,你去吧,沒關係的。”
雪溪:“可……”
黎諾對他輕輕搖頭。
雪溪只好低聲道:“若若,有什麼事便叫我,我就在外面。”
傅沉歡靜靜垂眸,慢慢平復滯澀的呼吸。
雪溪?
他們二人是那樣的熟稔,親暱。眼前只有兩團模糊光亮,男子白衣不染纖塵,姑娘的杏色衣衫柔軟如雲,即便是模糊至極的兩團光影,看上去都那麼幹淨。
他們互相護著,惦念著。
這些曾經都是屬於他的。
傅沉歡默然聽在耳裡,神色安靜不言不語,心中早已苦得厲害。
所有人都下去後,偌大的前廳,便只剩他們二人。
從前他們二人獨處的時候,可不會像今日這樣規矩。
黎諾想,其實對她而言,和傅沉歡的分別不過短短七日而已——七日前她還在他面前笑意盈盈,靠在他懷中撒嬌。
那時她從沒想過,自己還會再一次站在他面前。
她看著傅沉歡,看著他溫柔深邃的眉眼。
“諾諾,”片刻,傅沉歡低聲說,“這是你的名字,我可以……可以這樣喚你嗎?”
黎諾點點頭:“怎樣都可以,我其實也並不確定我叫什麼。”
頓了下,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心中確實存在的疑問:“你為何如此確定我是你說的那個人?諾諾……我連記憶都沒有,你就不擔心認錯人嗎?”
傅沉歡輕道:“我不會認錯。”
他是瞎了眼睛,可心沒瞎,他心愛的姑娘回來了,站在他面前,他就是知道。
黎諾唔了一聲,又小聲問:“那你要與我說些什麼?”
傅沉歡緩了緩肺腑裡針扎一般的疼痛,平穩聲線才柔聲開口。
“諾諾,方才你說你之前暈倒在京郊,是生了什麼病麼?現在可有好些?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聲音很低,“抱歉,我看不見,你介不介意讓我搭一下你的脈?”
黎諾一怔:“……什麼?”
傅沉歡低低重複,“我想探探你的脈息。”他看不見,不知道她是否健康無虞,五臟六腑都彷彿在火海中煎熬。
聽著傅沉歡溫言低語,黎諾心中不免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