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諾先前隱約猜得到傅沉歡大概會有的顧慮,乾脆就此挑破:“那我可還有家人?”
傅沉歡的笑容慢慢消失,眉宇間浮現一抹憂慮:“諾諾,你的家人……他們……”
黎諾怕他為難,更怕他說出一些實話讓她不知如何去接,反而導致後邊難以收場:“好啦好啦,其實,我大約猜的到,也許我沒有家人了。不然你這樣行事穩妥,若我們並未成婚,你應當不會把我留在你府中的。”
她微微笑著,語氣輕鬆:“沒關係的,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那些……大概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我不問啦。”
傅沉歡強忍將她攬進懷中的衝動,他的諾諾,這樣乖巧懂事的讓人心疼。
她不問也好,曾經她在安王府的日子過的並不好,甚至她的親生爹爹對她生出殺心,這樣殘忍的事情,他如何親口對她說出?
更何況,他自己也有卑劣的私心。他屠盡安王府滿門是事實,現在諾諾既對他心有好感,他……他是不是應該抓住,若能叫她晚些知道此事,於他而言確是緩和。
傅沉歡溫聲道:“好,那些事日後慢慢說。”
他聲音轉低,像是嘆息,“諾諾,你先把身體養好,不要再生病了。”
黎諾嗯嗯幾聲,用力點頭。
她看著他含笑的眉眼,忽然一拍腦門:“對啦!有件重要的事,我一直惦記著——”
她一邊說一邊往屋中走,傅沉歡仍不明所以怔愣在原地,黎諾回過身,伸出兩根手指,試著輕輕揪住他袖口。
往自己這邊抻一抻:“進來呀。”
傅沉歡便被她這絲縷若無的力氣牽著進了屋。
這屋子片刻前他剛進過,那時只覺如墜冰窟般的寒冷,此刻再進來,卻感受到暖意融融,彷彿心也化了。
黎諾就這樣揪著傅沉歡袖口,將人帶到椅子邊,吩咐他坐好。
傅沉歡從善如流坐在椅子上。
甫一坐好,便看見黎諾彎腰低頭,一下子靠近過來。
他嚇了一跳,雖然沒往後躲,但身體僵硬的很:“諾諾你……做什麼……”
“我給你看看眼睛啊——”黎諾認真盯著傅沉歡黑白分明的眼,“我看看到底什麼情況,好想辦法治……”
給他治眼睛這個念頭不是一日兩日了,自從知道傅沉歡眼睛失明,她的心頭彷彿一直有一塊沉重的石頭:眼睛對一個人來說多麼重要,失明又是怎樣一件可怕的事情。
既然要讓他剩下的時光歡喜快樂,那把眼睛還給他是必不可少的。
黎諾靠的近,看的格外認真:傅沉歡的睫毛又長又密,眼形是極正的鳳眸,好看的不像話。但此時此刻她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面,看著他的瞳仁,她在腦海中問系統:
“怎麼樣?他的眼睛可以治麼?”
系統有點不情願:“他眼睛治好了,我們行事不就不如現在方便了麼……”
那就是可以治。
黎諾心中有了數,倒沒著急跟系統掰扯,她不能這樣出神太久,會讓人察覺的。
黎諾認真仔細地將傅沉歡外眼症狀記在心裡,一邊說:“我以前沒遇到這種情況,我翻翻醫書好好研究一下,你現在眼睛疼麼?”
她說話時姿勢沒變,依舊離他這麼近,清甜純淨的氣息呵在他眼睛上,傅沉歡長睫敏.感地顫了幾顫。
“不疼。”
“按這些穴位的時候呢?”她柔軟的手指在他眼眶外圍一一按過。
“……不疼。”
“那有沒有其他不舒服?會不會很乾很澀?或者——”
傅沉歡微微側過臉,藏在烏髮下耳根薄紅。
黎諾問:“啊?你怎麼啦?”自己下手重?碰疼了?
他求饒似的:“諾諾……”
聽他嗓音有些微啞,黎諾後知後覺懂了——自己離傅沉歡太近了,剛才她心思都放在他的眼睛和病情上,根本沒顧得上其他,現在看他這樣羞赧,搞得她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黎諾嗖一下站直了:“嗯……好啦……我看清楚了,都記下了。”
傅沉歡低笑了下,慢慢站起來。
他垂眸看著她,聲線溫柔:“你好好休息。”
黎諾點頭。
“有什麼事叫我,”他說,“我聽得到。”
“拿著這個,若當時我不在府中,便吹響它,我自會來的。”
傅沉歡細細叮囑過,從懷中取出一節短哨遞給黎諾。
黎諾有些好奇的接過來。這種情節她知道的,原以為只是杜撰出來的,難道這世上真的有如此神奇的事情?吹響這哨子,傅沉歡都能聽到嗎?
他似乎瞧出她的好奇,低聲道:“放心吧,我會聽到。我不會再把你弄丟了。”
……
一連兩日,陰雨綿綿。
幾場細細雨絲吹來絲絲寒涼,初秋時節的天氣陰涼,更有一絲潮溼發悶,沉沉的天幕下,詔獄的大門比往日更陰暗沉重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