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身死名消(1 / 4)

龍州軍從青川至京城, 從仲春細雨到初夏將至,月餘時間。

這並非大軍壓境逼宮造反的速度,倒像稀鬆平常的巡防,行至京郊, 傅沉歡吩咐就地紮營。

他既不發兵進攻, 又未卸甲進京, 連霍雲朗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彼時,霍雲朗坐在京郊一處土坡上, 疲憊地揉著眉心, 瞄一眼身邊嘴裡叼著根稻草還一臉淡然的原樂,暗道這人真乃天降奇才,腦子就和普通人不一樣。這時候了, 還能一點愁容沒有,實在了不起。

他不想說話, 輕輕嘆口氣。

原樂將嘴中稻草拿下來:“你成天跟個怨婦似的,嘆什麼氣呢?”

霍雲朗道:“您樂觀。眼下這局面怎麼解?”

他真不明白:“你怎麼還這麼輕鬆?你沒看王爺這段時間都難受成什麼樣了嗎?自從黎姑娘走後,這一個月前後加起來,他說的話都不超過三十句。”

原樂淡淡道:“我不相信諾諾是心機深沉, 步步為營的人。這事不對。”

“我也不願相信。”

“錯了。我說的是‘我不相信’, 和你的‘不願意相信’是兩碼事, ”原樂笑了下, 望天說道, “霍雲朗,你命算好的。你才做了幾天墮箱奴就碰上王爺, 被他所救, 接著便在龍州軍裡摸爬滾打, 直至今日。說真的, 你沒吃過什麼苦。不然怎麼生了這麼一副直心直腸?”

“可我不一樣。那年我從箱子中逃跑,慌不擇路一頭扎進龍州軍裡時已經十五歲了。我從六歲開始記事,見了世間太多太多的人,什麼人是什麼樣,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說到這兒,原樂冷哼了一聲:“就你這樣的,自己是張白紙,還琢磨別人呢?我且把話放在這裡,諾諾對王爺是真心實意,這一點無需質疑,也不容置疑。”

霍雲朗何嘗不希望她說的是真的,他比任何人都奢望他們二人傾心相愛,“好吧,那我便請教:你怎麼解釋藥人的事?怎麼解釋她與雪溪的密謀?又怎麼解釋她連招呼都不打就這麼離開了?”

原樂道:“我解釋不了。”

她站起身,扔掉手中的稻草,“讓時間去解釋吧,我相信我看人不會看錯的。這麼多年——除了你之外,諾諾是我見過最簡單幹淨的人了。”

霍雲朗嘆著氣。也站起來:“好吧,不然我們來打個賭吧。”

“賭什麼?”

他聲如蚊吶:“若你看走眼了,你就嫁給我。”

原樂簡直要笑了:“好你個霍雲朗,在這等著我呢是不是?說你是個直心直腸的木頭,你還真一點彎不帶打的。你這也算向我示愛啊?”

也許是和黎諾呆久了,她說話也變得直接起來,本就通透至極的人再這麼口無遮攔,更所向無敵。

霍雲朗被噎的沒話說,耳根微紅,舔舔嘴唇嘖一聲:“就說你敢不敢賭?”

“我有什麼不敢賭的,賭就賭,”原樂冷笑道,“若我沒看走眼,諾諾她就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姑娘,你以後見了她,要叫姑奶奶;見我,要叫小祖宗。”

霍雲朗瞪她一眼,算是默許。莫說姑奶奶小祖宗,便是往他身上戳十個八個窟窿,他也願意。

想想方才的話,他唇角剛剛要有些翹起的弧度,旋即又默默垂下。都這個時候了,他們兩人竟有心思在這裡說笑,王爺不知如何煎熬,他們也倒是長心了。

他愁容重又爬上眉頭,重重嘆了口氣。

另一邊,傅沉歡站在風口處,沉默地望著城樓方向,目光空洞而蒼遠。

他耳力出眾,不似凡人,霍雲朗和原樂的的話皆被他聽在耳中。

那般簡單親密,直直灌入他心口破風處,盡數變得凜冽冰涼——他好羨慕。

這麼久了,疼痛似乎已經成為與他靈魂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他幾乎忘了不痛是什麼滋味,彷彿從一生下來便是這樣,在刀尖上苟延殘喘,不得停歇。

傅沉歡緩緩彎了下唇角,笑容比哭還顯出錐骨的難過。

城樓下長路漫漫,道邊枯木展露嫩芽初夏之色,點綴的淺綠中,似乎還能聽見當日笑語。

便是在此處,他們在馬車中一路北上,那時他們剛剛確認心意,她纏他纏的緊,自己待會覺得無聊了,便不停鬧他。

當時她湊在他耳邊:“因為我該上心的生辰只有你一個人的,知不知道?”

那嗓音是如此溫柔甜暖,甚至此刻想起他仍心顫不已,“我的沉歡哥哥是五月初九生,對不對?”

對啊,他是五月初九生。

明天便是他的生辰。

物是人非,當日溫暖話語只是信口的脆弱泡沫,早已隨風沙散去——他竟像笑話般暗暗期待許久,妄想著自己會收到什麼甜蜜的禮物。

傅沉歡慢慢抬手按住心口,將現在還沒徹底死心的妄想和期待盡數按下去。

“王爺,宮裡傳回話了。”一個士兵小跑上來,雙手遞出一封信。

傅沉歡接過。

他沉靜地翻看過,淡聲道:“傳霍雲朗。”

霍雲朗過來時,傅沉歡仍保持著方才靜立的姿勢,一動未動過。

“王爺,”霍雲朗躬身行禮,“王爺有何事吩咐?”

傅沉歡道:“我今晚子時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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