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誰能逃過(1 / 3)

小說:長命女 作者:我想吃肉

紀申與盧會產生了分歧, 繼而爆發激烈爭執。

酷吏審出來的案子可信度不高, 唯一一個審訊結果能夠得到認可的酷吏是崔穎。盧會一貫的作風是無事生非、小事化大,這樣的人拿出來的供詞尚且不知道有幾分真、幾分假,竟然還要這個酷吏再來斷案嗎?

連帶的, 紀申對提出這個動議的蕭禮也產生了不滿, 認為他出了昏招。

蕭禮八風不動地站著, 心道, 當然需要教訓一下生事的人!淩氏如果不被反噬死, 焉知沒有後來者再借這類案子生事?

紀申堅持自己的原則:“巫蠱、謀逆, 自有科條定罪,盧會何人?怎麼敢擅自改動刑律?”他認為十四歲以上的都殺是不對的, 本朝成丁的的年齡是十八歲, 嚴苛一點殺到十六歲也就可以了。以及參與詛咒的人是凌母,兒媳婦如果沒有參與,就不應該殺掉。凌家的小兒媳婦出賣了自己的公婆、丈夫,應該依法重判。【1】

按照律法, 紀申給出的方案是, 凌家十六歲以上的男丁處死, 凌母參與詛咒,處死, 其他人流放崖州。同時,高陽郡王也不能忘了, 大家都看得出來他回來是幹什麼的, 他涉嫌詛咒的案子有凌慶的手筆, 難道凌慶事發就沒有他的手筆了嗎?紀申認為高陽郡王也應該得到懲罰。他的家人犯法,家裡烏煙瘴氣的,他也有責任,具體怎麼判,請聖人給個裁決吧。

盧會假惺惺地道:“您是看著二王的面子上保的淩氏嗎?”

紀申坦然道:“我依法而已。”

兩人爭執不下,程為一身為宦官,不參與討論,黃贊、蕭禮都裝聾作啞。唯有崔穎站在了紀申一邊,將眉微皺,面無表情地掃一眼盧會:“依法而斷就好。”盧會與紀申爭執只是想表現一下,崔穎加進來之後激起了盧會爭強好勝之心,愈發不肯往後退一步。

官司打到桓琚的面前,桓琚道:“盧會判得就很好。”

紀申不肯讓步,當廷爭辯道:“聖人是打算以此案為後世垂範嗎?以後凡是這樣的案件都要這麼判罰嗎?如果有比詛咒更嚴重的罪行,到時候聖人打算怎麼處罰興兵謀逆呢?”

桓琚對淩氏是恨的,這種恨甚至比對杜、趙還要深,他對杜、趙嚴格說來談不上恨,削弱兩家是為了政治上的需要。淩氏依靠他而起,桓琚對他們隱約有一種看玩物的心態。玩物的天職是讓主人高興,則淩氏不爭氣、下了他的面子、背地裡居然不是完全依附自己、還有許多小算盤,乃至於算計到了國家大計上,這就絕不能容忍。

桓琚一直以來界線劃得很清楚,正因如此,紀申提到垂範後世。桓琚被憤怒衝得發熱的頭腦便冷靜了下來,點點頭:“是這個道理,不能因為淩氏不堪而壞了朝廷法度。”

盧會也爭辯道:“正是為了警醒世人!留著犯人的餘孽生生不息,好家學淵源繼續詛咒嗎?若是以後這些人再犯法怎麼辦?京兆要為他們做保嗎?聖人,如果沒有人告發,臣是看不出來淩氏有做詛咒這等天賦的。啊!聖人,臣還忘了說了,淩氏犯法,當籍沒其家。”

桓琚的心往盧會這裡偏了一偏,又收了回來。【紀申才是大臣的作派,盧會看事情還是太小氣。】

桓琚道:“著大理、御史與政事堂依法論罪。”

盧會不敢與桓琚爭辯,伏在地上口裡含糊著承旨,心裡將紀申也給恨上了。這個胖老兒真是塊大大的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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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桓琚把崔穎放到了御史臺,御史大夫一直隱形,此時倒是律法精熟,他認為紀申的提議是對的。淩氏依法判罰,高陽郡王也不能給忘了!

蕭禮雖想重罰淩氏以儆效尤,又以為紀申也是君子之言,心道:【也罷,就聽你的吧。只是以後要多付出些代價才能遏止酷吏了。等等,高陽郡王?我得想想。】

這個意見提出來,政事堂內部又暴發了一場爭執。蕭司空近來沉默,其他幾人都得到了發言的機會。趙侍中妹妹犯法,他自己先主動避嫌,如今正在家裡“養足疾”。杜、趙兩家在政事堂還有別人,姻親、同僚、好友、先君的下屬等等,一則要重判凌家,二則有人提到了凌賢妃與她生出的二王、二公主,這些也是需要判罰的,他們不罰,也得提醒桓琚審一審。又有一些人認為,徐國夫人犯法,說到底還是因為不安,為什麼不安?皇帝過於寵信賢妃。

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凌賢妃“構陷皇后”,蕭禮不得不發言:“諸位,徐國夫人認罪,還需要有人‘構陷’嗎?諸位一事一議,勾連其他是酷吏作派,大臣不取。”

“這又豈無干系呢?若不是賢妃不賢,皇后何至於被逼勒至此?”

一群二十年來從來沒關心過皇帝后宮的老男人們,開始跟蕭禮扮扯起皇帝的後宮來了。

黃贊越聽越不像話,心道,我怎麼跟你們這群老媽媽混到一起來了?清清嗓子,道:“諸位,既然我等不決,不由交由聖裁。”

一群人又往兩儀殿求見,桓琚極不樂意再在這件事情上糾纏,凌家在他心裡從來不算一件“大事”,他還想盯著廢后的事情使勁。聽到黃贊彙報,桓琚道:“公等是國家大臣,怎麼一件案子人證、物證、供詞、律法都有了,竟判不下來嗎?”

兩派又爭執了起來,蕭司空越聽越生氣,不得不站了起來:“諸位,如果不依法,還要法何用?徐國作法自斃,又有什麼好憐惜的?”

好幾個人彷彿第一次認識蕭司空一樣,驚愕地看著他,用眼神指控他的叛變。之前你袖手旁觀就算了,大家都知道你目標大,為什麼現在還站到對家去了?

蕭司空與蕭禮對此事早有定論——又不是不能接受這個結論,那就沒必要為這件事費心爭吵了,直接同意就完了。留著點人情、面子,跟皇帝死磕其他事情的時候用不好嗎?還以為你們人多就能拿捏聖人嗎?徐國夫人還覺得自己勢力大呢?現在她在哪兒呢?

蕭司空道:“如今發生這般的慘劇,諸位還有心情效仿無知婦人歪纏不休嗎?巫蠱、投毒兩件大案,一旦處置不當,千載史筆,你我誰能逃過?!聖人登臨天下二十載,勵精圖治,就是為了現在這個局面的嗎?諸位!諸位!就是這麼給官員百姓做表率的嗎?朝廷體面不要了嗎?!”

他與桓琚固然有著許多的分歧,然而如今這個天下是君臣共同付出了無數心血打造出來的,桓琚要祖宗的江山永固,蕭司空也不想自己的心血到頭來一場空。案發不由他控制,處理的時候至少可以不顯得那麼酷烈,以後寫在史書上也能好看一點,不是嗎?

桓琚對蕭司空這個表現滿意極了,在兩人疏遠了許久僅靠蕭禮傳話之後,桓琚第一次正眼看蕭司空,真誠而肯定地道:“司空真中流砥柱。”

蕭司空叩首,連稱不敢。

皇帝同意了,蕭司空也支援了。判罰終於被定了下來,凌慶夫婦及五子、年十六以上的孫子悉數棄市。凌家的小兒媳婦本身也參與了部分詛咒事項,所以判處的是絞刑。又有凌家的長媳,也參與了厭勝姚氏等事,她也有罪責,流放的地方與別人不同,要更偏遠一些。其餘的兒媳、凌珍珍、未滿十六歲的孫子、孫女統統流放。籍沒家產,原先狀告凌慶的那一位開鋪子的,也拿回了原本自己的鋪子。【2】

另一位當事人高陽郡王,今年剛好七十歲了,本該有的刑罰也給減免了。桓琚剝奪了他的封號、食邑,改由他的孫子做新昌縣公,食邑是原本高陽郡王的一半。由新昌縣公奉養祖父,但是不許高陽郡王再出現在京城裡。高陽郡王那些鬧出事兒來的糟心內寵,桓琚也幫他操一操心,都砍了算完。

與此同時,賢妃貶為庶人,關押在掖庭秘獄裡。昭慶殿舊有的宮人一律賜死,因為有了君華血濺東宮的事情,延嘉殿裡各方眼線也被桓琚一同賜死。馮宮人等掖庭舊人也不許留在宮中,統統放了出去。

一件大案就此結束,為了不再節外生枝,桓琚將魯王、齊王的上書沒有開啟就投入火中,以示決絕之意。又下令將合浦、安泰二公主繼續禁足,不許她們與外界聯絡,什麼時候“明白道理了”,什麼時候再說。

【下面就是徐國夫人的案子了。】所有人的神經驟然繃緊。

桓琚也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如許多人所希望的那樣,桓琚沒有再將此事往杜皇后的身上引。牽連杜皇后,就必須用酷烈的手段才行,那樣會引起更大的動盪。蕭司空說得對,“千載史筆”,是得注意的。

桓琚將投毒案止於徐國夫人,將她也剝奪了命婦的品級身份,以庶人禮下葬。同時,罷免了徐國夫人所有子孫的官職,同時將杜尚書也免了職,讓他以散官在家反省。昭陽殿的宮女、宦官也被處死,另換了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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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件大案看爭議時的態勢,彷彿會拖個一年半載,在蕭司空提醒,桓琚有意之下竟很快結了案。人們議論紛紛,凌家沒得講,是遭了報應,人們說起“寵妃”來羨慕裡總是會帶一點輕蔑的。杜家就比較複雜了,一方面不相信杜家那麼大的人家、那麼好的名望,竟會做這種事。另一方面又覺得太子是慘的,杜家以後說不定要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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