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當家做主(1 / 3)

小說:長命女 作者:我想吃肉

初三日, 宜出行。

王刺史拿著皇曆看了好幾天,選定了一個滿意的出行日期, 楣州大大小小的官員都來給他送行。蕭度、袁樵這樣住在楣州城內的自不必說, 宋義這樣外縣的也提前趕了來。自張軌回京之後,楣州已許久沒有這樣熱鬧的場面了。

託戰後重建的福, 楣州城比之前還繁華了幾分, 除了城牆上銳器留下的深深淺淺的斫印, 已幾乎看不出那一場攻城之戰留下的痕跡了。

大清早,城外十里, 王刺史站在一溜車隊前面,侍者託著杯壺,蕭度為首的楣州官員們齊齊為長官餞行。該說的話之前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此時說的都是依依惜別。蕭度說著場面話:“府君路上多珍重。”沒有把心裡對王刺史並不高的評價帶到臉上。

王刺史微笑道:“楣州的事情就都託付給你們啦。”

眾人依次敬酒,說著祝他此次敘職得優的客氣話, 也叮囑他路上要照顧好自己。王刺史也一一微笑應答, 飲酒畢, 王刺史將酒杯放到托盤上,就有機靈的侍從用所有人都能聽得到的耳語說:“府君,時辰到了。”

王刺史對眾人一拱手,眾人長揖, 就此別過。

送別也有送別的規矩, 蕭度等人送的是上官, 又沒有與王刺史翻臉的打算, 都站在原地等王刺史的車隊走出一段距離, 蕭度才說:“我們也回去吧。”

王刺史在車上,閉目養神。走了一陣兒,那個催促時辰的侍從笑嘻嘻地掀開車簾道:“府君,他們還站著呢,有好一會兒了。”王刺史點一點頭:“蕭、袁出身大族,宋、林也不是才出仕的新人,這些禮數他們還是懂的。”

侍從笑道:“要不怎麼說請府君放心的呢?”

王刺史這才讓憂色浮上來,搖頭道:“放心?哪能放心呢?這些年輕人吶,我只求他們不要心血來潮胡來才好。好在秋收已過,明年春耕我也就回來了,便不至於誤事。”

王刺史宦海沉浮幾十載,最怕年輕官員,尤其是年輕官員扎堆。一堆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小東西湊到一起,那還能有個好事嗎?年輕人精力旺盛是個好事,遇到一個年長的上司,在老成持國者的帶領下,將精力發揮到正確的地方,那是國家之福、百姓之福。野馬一旦沒了籠頭,王刺史見過許多顧前不顧後惹出麻煩的,生怕楣州在他上京這幾個月也出麻煩。

尤其是蕭度!蕭度論及朝政的見識,王刺史也是佩服的,但是蕭度眼裡那“我要幹事情”的熱情讓王刺史想打哆嗦,恨不得把蕭度一起帶走。對年輕人而言,“不犯錯”才是最難做到的,王刺史很擔心。

【但願他不要有什麼不該有的念頭,楣州可經不起折騰了。】

侍從機靈地勸道:“您在楣州的時候他們將事做壞了,您不在楣州,即便朝廷知道了也怪不到您的頭上。不是顯得您治理有方嗎?”

王刺史斥一句:“怎麼能幸災樂禍呢?”又閉上了眼睛。侍從吐吐舌頭,縮一下肩膀,給他拿件薄斗篷蓋上。王刺史心裡盤算著進京之後的程式,何處住下,先去誰家,後去誰家,見吏部說什麼,見執政說什麼,面聖又該說什麼。將設想過無數次的事情在頭腦裡又演習了一遍。

想到執政就繞不開蕭司空,由蕭司空又繞回了蕭度身上——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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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刺史走後,蕭度就是楣州最大的官兒,名份上能當家做主的那一種。這是蕭度第一次真正的執掌一地,在招呼眾人轉身的那一剎那,他竟然感受到了久違的激動。

“為府君餞行,諸君辛苦了,舍下已備下酒水,請諸君一聚。”這是蕭度說的第二句話。

與王刺史談過交接的事情之後,蕭度就計劃好了自己接手楣州之後要做什麼。上來就吆五喝六,你幹這個、他幹那個,給我幹出成績來,那是不行的,第一是得跟大家聯絡一下感情,將事情說透,再來分派任務。酒席是聯絡感情的好場合。

袁樵等都說:“固所願也。”

蕭度極力剋制住了自己要飄起來的心情,頭腦還很清楚:【最遲二月,王府君明春一定回來,若是心急,保不齊回來過年。留給我的不過幾個月的功夫,須得好好籌劃,不能因內耗而耽誤了正事。好在他們都年輕,正在需要政績的時候。】

一行人回了城,先各回家換衣服——送行時個個官衣官帽,整整齊齊,赴宴就不必這樣招人眼了。

袁樵回到縣衙,問縣丞和主簿:“今日可有什麼事?”

縣丞是個蔫蔫的中年人,兩條細細的鬍鬚沿著兩邊嘴角沒精打彩地耷拉下來,一雙眼睛因為小,像是總也沒睡醒的樣子,一大清早,他其實很有精神。答道:“時辰還早,事情還沒來。秋收已過,事情本就少,郎君有事只管去。”

主簿的模樣比縣丞好看得多,五官端正,年紀也比縣丞小十來歲,笑道:“郎君為了給王府君餞行,昨天已經將積壓的事物都辦妥了。您忘了嗎?”

袁樵道:“那便好。若無事,都歇一歇罷。我去見過蕭司馬回來,恐怕你們都要不得閒了。”

縣丞與主簿同時繃緊了皮:“郎君?”新官上任三把火,蕭司馬雖然是個半新不舊的司馬,可王刺史才走,今天是他獨自執掌楣州的第一天!還歇什麼歇?窩在縣衙裡挺好的,萬一上街被蕭司馬給抓到了殺雞儆猴,豈不是自找難看?

口上謝著袁樵體恤,一顆心都懸著。

袁樵回到後面換常服,侍候的是二條他弟,在自家排行第六,一般人叫他個“六郎”,寫在名冊上的名字叫捧墨。提了衣服出來給袁樵換上,一面理腰帶一面說:“娘子那裡使人留了話,說郎君什麼時候得空了跟她說一聲,她有事要商議。”

袁樵看看天,還早,等理好了腰帶抬腳就走。

自打水紡車立了起來,梁玉就不大往城外跑了。忙的時候她早晚讀書練字學琴,如今閒了,就跟袁先的作息一樣,兩人讀書的時間一樣,學樂器的時間也一樣,免得打擾對了對方。

早上是學習的時候,袁先的情況,附到府學裡讀書也不辦不到,然而楣州府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很久了,學生良莠不齊,那“良”在袁家人眼裡也不算好,就更別提那“莠”了。桓嶷給開了個後門,弄了不少大儒的著述、講解,所以袁先還是在家自己學。袁樵昨天抽空給他布了功課,他正在自己看。

梁玉有一個呂娘子教她讀書,正在自己房裡由呂娘子給她講書。今天還是講《春秋》,袁樵站在院子外面聽,縣衙的院子比袁、梁兩府都小,站在外面就能聽得到。袁樵的本意是自己悠閒地聽,使個眼色讓捧墨去跟裡面通報,不想今天講到《莊公十年》,呂娘子聲音朗朗:“劌曰:‘肉食者鄙,未能遠謀。’”梁玉聽著就笑了起來:“這人瞎說什麼大實話!”

袁樵攔下捧墨,自己揚聲道:“曹劌自己就是‘肉食者’!”

梁玉在屋裡聽了,笑得更大聲了,起身應道:“對!對!對!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袁樵還站在院牆外頭,捧墨有眼色地上前,垂手揚聲:“郎君請見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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