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三位翡思(1 / 3)

在不適感再度襲來之前,安妮緩緩走上甲板。她甚至勉強走到了舵盤後的橫欄處,在那兒,她的整個身體一陣痙攣。她開始嘔吐,直到感覺自己的胸腔就要裂開。接著,她顫抖著把腳挪到甲板上,身體蜷成一團,哭泣起來。

此時已是晚上,儘管船仍在航行,但風已止歇。她聽到有個水手短促地笑出聲,而另一個叫他安靜。可她不在乎。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她只想死掉,一了百了。她活該。

她害死了尼爾爵士,就像親手把他推下海一樣。他走遍半個世界救了她——救了所有人——而她能做的卻只有看著海水淹沒他的頭顱。

就算她能永生不死,她也永遠不會忘記他眼中最後一刻流露的神情。

她顫抖著深吸了口氣。外面的空氣要好得多了。當她待在甲板下和奧絲奼共用的那個小房間時,一切都旋轉個不停。兩天來都是這樣。她根本留不住吃下的任何食物,而酒只會讓情形更糟,特別是酒裡還摻了水。

她翻過身,仰面朝天,望向星空。

星空也閃爍著回望她。那輪看起來明亮得過頭的弦月也是。

她的胃又開始翻騰起來。

她將目光定格在月亮上,試圖集中注意力來忘掉船的搖晃。她盯著月上的黑斑,想到了地圖,又發現它們組成了某種她從未見過,卻有著某種意義的古怪圖案。

船的晃動逐漸止歇,而月亮的光芒從橙色變成了黃色——在它高懸夜空正中時——又變成了閃亮的銀色。

隨著一陣輕柔的晃動,整條船都消失不見。安妮望向四周,半是吃驚地發現,她正身處沐浴在月光下的森林之中。

她兩腳踏上地面,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嗨?”她說。

沒人回答。

她來過這兩次了。第一次是被迫的——在她妹妹的生日宴會上,一個戴面具的奇怪女人把她拉來這兒。而第二次,聖塞爾修女院的修女把她禁閉在洞窟裡,她試圖逃避黑暗,不知怎的就來到了這裡。

這次她沒法肯定是出於召喚,或是本人的意願,又或介於兩者之間。可這次是晚上,從前都是白天。而且這兒沒有人——沒有戴面具的奇怪女人含糊不清地宣稱她必須成為女王,否則整個世界都將滅亡。

也許她們不知道她來了。

雲朵從明月前飄過,林間的陰影變得更深,彷彿在向她悄然走來。

而這時她才想起這兒是沒有影子的,至少在陽光下沒有。那為何到晚上就有了影子?

她開始覺得自己根本不在同一個地方。

接著她又發現,她還弄錯了一件事。這兒有人,一個她的眼睛總是有意避開,無法直視的人。她更努力地嘗試,可每一次她轉過臉,都發現自己在看著另一邊,那高大的影子永遠停留在她眼角。

一陣輕柔的笑聲觸及她的耳際。是個男人。“怎麼,”一個聲音說,“來見我的可是位女王?”

安妮覺得自己在發抖。他向前走來,而她隨即咬緊牙關,別過臉,不讓自己看到他。“我不是女王。”她說。

“不是女王?”他問道,“撒謊。我能看見你頭上的王冠和手裡的權杖。翡思她們沒告訴你?”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安妮否認,“我不認識什麼翡思。”可她知道自己在撒謊。她過去在這遇到的那兩個女人從沒提起過自己的名字。但不知怎的,這名字聽起來很適合她們。

他也知道。“也許你不知道她們的名字。”那聲音嗚嗚作響,附和著她的想法。陰影走得更近,“她們的名字很多:哈高斯廷、瓦特伊斯、蘇索裡、籬中人——無影者。她們叫什麼並不重要。她們是些好管閒事的女巫,又不像偽裝的那麼睿智和有力。”

“那你呢?你是誰?”安妮努力讓聲音顯出自信。

“某個她們害怕的人。她們以為你能保護她們不被我傷害。可你不能。”

“我不明白,”安妮說,“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為了戴上王冠?為了成為翡思姐妹預言的那個人?”

“我不想當什麼女王。”安妮一面誠實地回答,一面緩緩後退。她的恐懼就像一條束縛住心臟的明亮繩索,但在澤斯匹諾釋放過的那種力量再度握在她手中。她感到它顫動著準備就緒,可當她將力量伸向那道影子時,那兒卻沒有血和肉,沒有跳動的心臟。只有一片虛無。

可這兒還有些別的東西。它們驟然出現,飛快地穿越林間,來自四面八方,黑暗的絞索越收越緊。她捏緊拳頭,顫抖著把臉轉向月亮,那是她的身體唯一允許她看的地方。

月光閃耀,穿過她的軀體,而她體內的力量也隨之變得全然不同。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塊散發寒芒的大理石,而黑暗彷彿一片冰冷的浪花,從她身邊呼嘯而過,不再回頭。

“啊,”那聲音在漸漸消失,“你學得很快。可我也一樣。別太珍惜你的生命,安妮·戴爾。它屬於你的日子不會長久了。”

接著那影子消失不見,無瑕的月光填滿了這片林中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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