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奧夫被劇烈的頭痛和微弱的人聲喚醒。
“醒醒,先生,”那聲音聽上去很悲傷,“請不要死啊。”
那呼喊幾乎被背景中的尖叫與踩踏的不諧和音完全蓋了過去。里奧夫費力地睜開雙眼,首先看到的只有一團模糊的影子。影子慢慢清晰,最後變成了梅麗的小臉。
“出了什麼事?”他呻吟著說。
“你沒死!”她驚叫道。
“對,”他承認,“不過也許快了。”他摸向頭部一側,手指收回時沾滿了鮮血。這可不像是個好兆頭。
“快點,”梅麗催促道,“趁士兵還沒到這來。”他感覺她正用力拖著自己的手。
他試圖掙扎站起,可緊接著又是一陣頭暈目眩。
“不,別站起來,”她說,“跟著我就好啦。”
他用手和膝蓋並行,跟著梅麗穿爬這片混亂。他斷定自己一定只昏迷了幾秒鐘。
梅麗消失在一條掛毯後,他跟著她,好奇自己在做什麼,又是為何而做。
等他來到那裡時,正好看見梅麗的藍色裙襬消失在牆壁上的一條狹窄開口處。那道開口延伸了大約一王國碼,隨即通向一條更加寬闊,兩側都用火把照明的迴廊。
“等等,”梅麗警告說,擺手示意他回去,“還沒好呢。”
他等待著,感覺腦袋隨著疼痛而腫脹。
“好了,快來。”
她站起身,飛奔著穿過走廊,向一扇開啟的門跑去。他緊隨其後,感覺兩腿發軟。走廊那一邊,數名身著宮中服色的人正站在一扇更大的門前,朝舞池中的人揮動著劍和矛。他們似乎忙得沒時間注意他。
“太好啦,”梅麗說,“我想他們沒看到我們。”
“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她說,“來吧。”
頭痛略微減輕了一些,接下來他由衷地希望梅麗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因為在這間房子曲折昏暗的道路中七拐八拐之後,他明白自己永遠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可梅麗卻毫不猶豫地轉彎,然後再次轉彎,帶著他穿過寬敞的屋子和狹小的隔間。整座宅邸就像是一個魔法櫃子,裡面擺放著許多更小更精巧的盒子。舞場的喧囂已被他們遠遠拋在身後。
他摸了摸腦袋,得出了創口並不嚴重的結論。他只希望骨頭沒有斷。
終於,里奧夫感覺到了新鮮的空氣。這間屋子裡漆黑一片,梅麗拉著他走到一條通風道前,里奧夫覺得它似乎是傾斜向下延伸至戶外的。
“在這,”她說,“我們得從這出去。”
“這是什麼?”
“這兒是廚房,”她解釋道,“他們往這倒垃圾。”
“或許我們該留在這,等事態平靜下來。”里奧夫說。
“壞人會找到我們的,”她有些著急,“我們得到外面去。”
“外面可能也有壞人。”他提出這個假設。
“是啊,可外面有秘密通道,”她說,“你不想回伊斯冷嗎?”
“等等。”他嘆了口氣,試圖理出個頭緒。那些“壞人”是太后的手下。走廊的那些人的打扮就像兩晚前他護送王后去見的那位騎士——費爾·德·萊芮。
有人企圖殺死王后,而兩晚之後她的手下卻來襲擊安波芮·葛蘭的舞會。
是葛蘭策劃了那次暗殺?
諸聖啊,他讓自己捲入了怎樣的危機?
“對,”他告訴她,“我想我們最好回到那兒。”否則,他就會被牽扯進這整件事裡,而後果絕不會只有丟掉工作這麼簡單。
可王后無論如何都會查明真相。逃跑只會讓他顯得心虛。
但他還得為梅麗考慮,不是嗎?
他祈禱著通風道足夠寬敞,接著順著坡度滑下。這裡散發著豬油、腐爛蔬菜以及其他有害健康之物的臭氣。
接住他的那堆東西似乎更糟。他很慶幸周圍太黑,看不清那是什麼。
在新壤的又一個迷失之夜。他真的開始痛恨這地方了。
他在梅麗出現時接住了她,讓她免遭和自己同樣的命運。
“現在走哪邊?”他問。
“我們去運河上找條船。”
“我想壞人們已經在運河上了,”里奧夫皺起眉頭,“我敢打賭他們在那兒有很多人。”
“我們不去那條運河,”她答道,“還有另一條。來吧。這邊走。”
他們在修剪得稀奇古怪的昏暗籬園中曲折前行,繞過一片在月光下閃耀微芒的大理石水池。草地覆蓋上了寒霜,兩隻貓頭鷹的談話聲仿如鬼魅。就在不遠處,他聽到了人聲,可很快便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