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 第23節(2 / 2)

小說:朝露 作者:風裡話

滴漏漸深,夕陽殘照。

李慕譴退封珩後,又詢問了空明,侍衛和醫官到達的時辰。

“至多五日,便到了。”空明道,“殿下安心,此處有老衲和封首領,可保殿下萬安。”

“本王這不需要。”李慕抬了抬手,“待人數到位,讓他們前往沙鎮,喬裝成當地百姓,圍屋十丈內落腳。”

她要走,強留只能讓她平添怒氣,

但是,他總不放心讓她再一個人獨留在外。

“黑市有訊息了嗎?”李慕又問。

“正要回殿下的,王妃……”空明頓了頓,改口道,“貴人那日確實是去探裴家二郎的訊息,販子只給了一則,第二則裴二郎在雲州落腳的訊息已經販給他人,當是敦煌古城中的長安權貴。殿下,眼下我們該怎麼辦?”

雲州——

裴朝清從潼關逃亡,府邸在洛陽,如今出現在雲州,這是西來的路線。

“此距雲州三百里,每隔二十里伏人手接應。”

“殿下,三百里路途,若是快馬加鞭,不過兩日時辰,這從販子洩露訊息到如今,二十餘日了,只怕那裴家兒郎是落入……”

“照做便是!”李慕合了閤眼。

空明頷首,亦領命歸去。

從當年和離,到裴氏七萬將士戰死,到大郢國破,到她踏入大悲寺,二哥訊息被截斷,他渾噩六年,錯過了多少?

錯了多少?

房中剩的李慕一人,他攤開掌心那張信條,又開啟錦盒中那八封信。

懸屍十七日,不見來人。

他的皇兄,就是這樣對她的。

還有穆婕妤,他的養母,又是為了什麼要騙自己?

穆婕妤養大了他,養大了涵兒,更是她母親座下最受信任的醫女,如何要這般做?

李慕一時理不清晰此間矛盾,只不自覺往對面廂房走去。

*

白馬寺前些日子送了樽冰鑑過來,放在裴朝露屋內降暑。

她從前最是畏熱,初夏日,便早早上了冰鑑。閨房寢室內,三四個地擺著。卻不想,如今已是盛暑,不過一樽置於屋內,她躺在榻上明明額上黏著虛汗,卻還是覺得腹中背脊陣陣冷寒。

“他死了。”,兩個時辰前,她如是說、

是該死。李慕想。

他立在床畔半丈之處,看著榻上蜷縮的人睡得並不安穩,眉間微蹙,長睫戰慄。

他緩緩走過去,想摸一摸她面龐,拍一拍她背脊。

然咫尺的距離,裴朝露似受驚嚇,睜開朦朧睡眼,整個人惶恐地往後退去。

白日昭昭,她終究是被那盤櫻桃刺激到了。從她說出那個少年郎死了的話起,她便知道,她連夢都沒了。

沒有年少綺夢,有的是東宮之中日日夜夜的噩夢。

便是方才,她又夢到,李禹打她的樣子。

兩棵被燒燬的櫻桃樹橫旦在寢殿裡,她被李禹推在焦木旁,木炭的焦烤味帶著死亡的氣息撲入她鼻腔,枯葉殘枝的碎末散在她面頰髮絲。

曾經蒼翠欲滴的大樹,付之一炬。

植樹的少年無情遠走,她的櫻桃樹也死了。

“阿曇——”李慕伸出手,涼白指腹觸上她鬢邊,“我知道了,這些年你過得很不好……”

“他對你不好,是不是?”

他開口喚她閨名,亦不再言“皇兄”,試著想要告訴她,他還是當年那個齊王府中的郎君,仍舊可以護她一生。

裴朝露餘光一抹落在耳畔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上,然觀面前人,卻是模模糊糊,不甚清晰。

只覺得是極相似的兩張臉,一點點重合起來。最後到底李禹勝了,他看似清雅溫和的面龐,一點點吞噬那幅冷漠疏離的面容,最後對她溫柔淺笑。

她卻怕的喘不過氣起來。

她猛地推開李慕的手,摟著被褥縮在角落裡。低垂的眉眼間,過往一點點浮現開來。

山巔寺門關閉的一瞬,他說皇兄思念成疾要送她回去的一瞬,他阻了她尋得二哥訊息說她將他皇兄置於何地的一瞬,他將櫻桃贈給旁人的一瞬,重重疊疊都不是齊王府裡那個少年郎君會做的事情。

裴朝露縮在角落裡,陽光照不到她。

她如扇的長睫,染著濃重的陰影顫了又顫,最後緩緩搖了搖頭。如同身處東宮時無所依仗只得靠著謙卑靜默的溫柔偽裝,保護自己。

她輕聲道,“他、對我很好。”

“這些年……我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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