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莊的人毛病不少,壞心眼的也不少,但大部分人有賊心沒賊膽。他們知青點已經出兩個腦子不清醒的,村子裡再來一個,還有可能是一家,誰受得了啊。
張支書對知青們說:“飯後把你們東邊那塊地收拾一下,明天不下雪就挖地基。”
村民們不希望再來知青,這些知青也不希望再添新人。
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那些知青多是高中生,有的甚至是大學生。這幾年上面讓知青都下來,知青年齡越來越小。
有些小孩上學早,初中畢業才十四五歲。半大小子弄過來,不光不會幹活還需要照顧,太耽誤幹活了。
有知青就跟張支書提議,“能不能年後再來?總得讓人在家過個春節吧。再說了,就算來也應該夏天。正上著學來多不合適。”
張支書沒上過學,文化課是在部隊掃盲班學的。昨天去找農場領導的時候壓根沒想到放暑假一學年才算結束。
“我等會兒繞去農場跟主任說說。主任也沒說具體時間,只說年前年後。要是年後可能就是放暑假再來。”
高素蘭:“甭管他咋說你都去問問。”
張支書點頭,“咱們也進屋,外面怪冷的。”
張小芳嘭地一下推開大門。
準備離去的幾個知青嚇得停下,循聲看去,見方劍平跟著他岳父岳母進去,便知道開門的是張小芳。
跟方劍平關係最好也是昨天問他真要娶張小芳的那位知青忍不住嘆了口氣。
“楊解放,這兩天怎麼學起林黛玉來了?”
那知青就叫楊解放:“我是替劍平不值。你看看那張小芳傻的。”說著忍不住搖頭,又嘆了一口氣。
“我看方劍平挺樂意。”有知青說。
楊解放:“人在屋簷下,不樂意又能怎麼辦。方劍平只是比較豁達。這事換成別人非逃不可。”
其他幾個知青覺得不像,方劍平可沒有一絲勉強。
張小芳除了會幹活別的一概不懂,他還能坦然接受,村支書不會許了他什麼好處吧。
有知情好奇地問:“楊解放,你說,那個上大學的名額村支書會不會給方劍平?”
這話讓楊解放很不舒服:“周長河,什麼意思?”
名叫周長河的知青笑了笑,裝的一臉無辜:“我能有什麼意思。我是說咱們點方劍平最優秀。他上大學也能聽懂。他現在又是村支書的女婿。於公於私都應該讓他去。”
“張支書昨天說的話你沒聽見?他要是娶了張小芳,以免遭人非議應該讓他去都不能讓他去。”
周長河:“你也說昨天。那時候他和張小芳還沒結婚呢。村支書多疼他閨女,整個張莊誰不知道。”
楊解放點頭:“我知道,但我更相信村支書的為人。這話你以後別說了,再說我告訴村支書去。”
“你看你,我不過隨口一說。”
楊解放冷笑,“那我也隨口一說,劉季新幹的事你參與了。行嗎?”
周長河張口結舌,“你——你怎麼能這樣?這是兩碼事。”
“我不過隨口一說,你急什麼?”
周長河語塞。
其他知青連忙打圓場,“該幹活了。咱們今天得把東南邊那塊荒地理出來。”
楊解放瞪一眼周長河就大步往宿舍去。
周長河忍不住嘀咕,“這麼向著方劍平,方劍平還知道你誰嗎。”
有知青不禁說:“少說兩句。離村支書家這麼近,被他聽見咱們誰都別想好。”
村支書在廚房吃飯沒聽見,張小芳和方劍平聽見了。
張小芳實在不喜歡她家的院牆,太矮了,沒一點隱私。
可她畢竟初來乍到,不能太作。
張小草對她態度詭異的讓張小芳心底發毛,也不管作不作,拉著方劍平找木柴削尖倒插在牆頭上,以免她半夜爬進來。
張小芳本想找玻璃瓶敲碎了鑲牆上,但張家沒有。好在院裡就有木頭。然而她剛把這個想法告訴方劍平,準備說回頭讓她爹和泥把木頭固定在牆頭上,結果就聽到幾個知青的話。
張小芳下意識看方劍平。
方劍平嘴角溢位一絲冷笑,但並沒有很憤怒。
張小芳就想問,你知道?到嘴邊意識到“她”大多數情況下看不懂人臉色,“那個周長河啥意思?”
方劍平早料到會有人這樣揣測,只是沒想到村裡人還沒說什麼,跟他一塊過來的同鄉先擱背後議論他。
他的心一下冷了,就像今天的天氣,風都像刀子似的。
“我如果沒猜錯他應該也想要那個上大學的名額。”
張小芳一時沒懂,這次是真沒懂。
方劍平道:“他這話傳出去,叔再有私心也不能讓我去。除了我他們都是初中畢業,半斤八兩,人人都有機會。”
張小芳不禁嗤笑,“想得美!”
張支書出來,“又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