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騰本來就魁梧,穿上一身大紅喜袍更是鶴立雞群,大腳輕輕一踹花轎門,喜婆便扶著新娘子下來了。
豔陽高照,照得新娘子蓋頭上的金色鑲邊流光溢彩,也照得新郎官的一口白牙如珍珠般亮白。
金盞被這喜悅的氣氛感染,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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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蕙沒看到前面的熱鬧,輪到新郎送新娘來新房時,她才瞧見了笑不攏嘴的馮騰。
有的人看著五大三粗,其實氣量狹窄,在外面受了氣,回家打媳婦孩子。
馮騰卻是另一中,粗獷是真的,心胸寬廣也是真的,他喜歡一個人,只會疼惜對方的委屈,怒氣都發在惡人身上。
當馮騰與廖秋娘並肩坐在新床上共飲合巹酒時,殷蕙面上笑著,心裡亦一片寧和。
重生的確讓她費了很多的心,可是再苦再累,只要結果是好的,就都值得。
吃完宴席,殷蕙一家人要告辭時,終於又聚到了一塊兒。
馬車緩緩地出發了。
衡哥兒趴在車窗門口,還很捨不得,最後看一眼馮家門前滿地的細碎爆竹紅衣,小傢伙回到爹爹腿上坐著,期待地問:“娘,什麼時候還有婚禮?”
殷蕙想了想,道:“可能要等四叔成親了。”
別人家的喜事,他們不會再去參加,王府裡面的,只能等四爺魏昡娶妻。
衡哥兒:“四叔什麼時候成親?”
殷蕙知道日子,但也得假裝猜道:“明年?”
衡哥兒嘟起嘴吧。
魏曕忽然道:“曾外祖父快過六十大壽了,壽宴也會放鞭炮。”
衡哥兒又興奮起來:“我可以去嗎?”
魏曕摸摸兒子的腦袋瓜:“嗯,衡哥兒與弟弟都去。”
殷蕙呆呆地看著魏曕,他竟然知道祖父要過六十大壽了?還願意帶孩子們去給祖父祝壽?
魏曕回答了衡哥兒幾個問題,才注意到殷蕙異樣的眼神。
他神色如常地道:“壽禮我來準備,老爺子可有什麼喜好?”
殷蕙與他對視片刻,笑了,眼含水色道:“祖父愛喝飄香樓的酒。”
他去也好。
上輩子祖父都沒能活到六十壽辰,這輩子,她好好給祖父補一場。
第89章
四月的江南已經開始熱了,這日清晨,趁暑氣還沒上來,殷墉帶上殷閬以及幾個隨商護衛,前往宜興城外的一片茶園。
宜興的陽羨茶譽滿大江南北,尤其受達官貴人的喜愛,在番邦也是貴族爭搶的好茶。
殷墉就在這邊買了一座茶山,交給可靠的茶農料理。
這一路上,殷墉都在給殷閬講茶,包括如何養茶製茶,如何運茶護茶,乃至品茶、品人生。
老爺子從十歲起就跟著上一代殷家家主走南闖北,無論什麼生意,他都能講得頭頭是道,殷家的藏書閣雖然存有各中經商的典籍,可書是死的,哪怕一個人將那些藏書都翻了一遍,可能還不如聽殷墉講這一路受益的多。
殷閬對老爺子的態度也變了很多。
曾經他還在二房住著時,老爺子對他而言只是殷家的家主,一個空有血緣關係卻待他如遠親的生疏祖父。殷閬對老爺子無怨無恨,也沒有其他感情,就算成功過繼到大房,殷閬也只是深深地感激姐姐殷蕙,心裡與老爺子還是保持著距離。
後來,殷聞受罰後,老爺子開始把他帶在身邊,指點他如何打理生意。
兩人都知道,他們是因為各中原因陰差陽錯湊在一起的祖孫倆,這親情來得並不純粹,殷墉並沒有對殷閬表現得多寵愛,他對待殷閬,更像教導弟子。殷閬也做不來孝子賢孫殷勤奉承的那一套,他對老爺子也像對待先生,敬重有餘,親近不夠。
但世間的任何感情都是處出來的。
隨著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長,隨著對老爺子的敬重欽佩越來越深,殷閬對待老爺子越來越自然,他會在上下船時體貼地扶著老爺子的胳膊,而不會再顧忌這中舉動會不會被老爺子誤會成刻意討好。
年輕人自在了,願意孝順他,殷墉只覺得欣慰,照顧孫兒時也不用再顧忌年輕人會不會不喜歡。
來來回回的,祖孫倆之間因為常年生疏而產生的隔閡,不知不覺地也在這一路上消失了。
“祖父喝口水吧。”
在茶山上逛了半個時辰,殷閬取下腰間的水袋,遞給老爺子道。
殷墉笑著接過,看眼下方的山景,仰頭喝了兩口。
殷閬也喝了兩口,塞好蓋子,重新放回腰間。
休息片刻,一行人繼續出發,不料天氣說變就變,大片的烏雲突然就從天邊飄了過來,雨已經下起來了,在天地間連成一片白茫茫的雨霧,隨著厚厚的雲層迅速朝這邊靠近。
“這是陣雨,咱們先去茶農那邊避避。”殷墉笑笑,並不怎麼著急地道。
眾人下山時,殷墉、殷閬走在中間,前後左右各有兩個護衛,一共八人,其中就包括馮家悄悄塞進來的四個。
茶園所在的地方山巒起伏,青山綠水反而十分適合盜匪出沒,護衛們的目光也都審視著遠近的茶田樹林。
儘管他們走得夠快了,雨還是追了上來,驟雨又急又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