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連智沒有說話,只是看了她一眼,似乎這事就這麼說定了。
其實別說喬連智,三堂奶奶也能明白丈夫為何會如此。且不說那顧先生和喬家的牽扯,這次糧長之事,族裡明裡來說話暗裡來挑唆的人不知幾許,可也僅僅只限檯面之下。
為何?
還不是拿捏不住,族長那邊態度晦暗莫名,下面的人自然不敢胡亂來,這族裡可不止一個族老,三個族老都不表態度,再蠢的人也懂得族裡是什麼意思了。
且這一回的事,也讓人看出顧青硯此人還是有些深藏不露的,大家都還在議論著,人家已經去縣裡辦事了,還給辦成了。
也許普通人不清楚這陳縣令的秉性,家中有點門道的誰不知這人也是個老奸巨猾的,能讓他都不得不順著意思辦,只能說此人藏得太深。
為了這麼點小事,得罪這樣一個人,划算嗎?
當然不划算。
再說,不定你去得罪了就能如願,沒見著那田書辦都鎩羽而歸了?!
這才是喬連智夫妻二人的猶豫所在。
*
晚香初登族老家門,這趟是三堂奶奶專門讓人請上門的。
“坐吧,看得出你也是個愛茶之人,嚐嚐我這茶如何?”三堂奶奶擺出個請的手勢,含笑道。
晚香坐下,丫頭上了茶。
她端起,先輕嗅了下,再用蓋子抿了抿上頭的茶沫,才輕啜了一口。
“好茶。”
相視而笑中,兩人放下各自手中的茶盞。
至於三堂奶奶是如何知道晚香愛茶,第一次二人見面又是何等場景,第二次見面又是如何局面,似乎都在這一笑中過去了。
三堂奶奶鬆了口氣,笑臉越發緩和,接下來的話自然也好出口了。
“聽聞你和顧先生有成親的打算,你是個主意大的,這不用多說,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就不插言了。只是我還是得問一句,二常的事,你和顧先生是如何打算的?”
會這麼直截了當問出口,三堂奶奶是經過深思熟慮了的。
按照老頭子的想法,肯定還是旁敲側擊問一問,可她和喬秀秀不是一次兩次打交道,這女子不是個好相與的,也就是俗稱的不見兔子不撒鷹,她以前用的那套忽悠下普通人也就罷,對付此女卻是不夠用。
與其遮遮掩掩浪費口沫,不如單刀直入,想來這件事人家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不然眼下也不會是這種局面。
聽到這話,晚香自然明白三堂奶奶的意思了。
她先按規矩表示了一下害羞之態,之後才答:“我自是捨不得二常,畢竟從小看大的,我的想法是帶著二常一同過活……顧家那邊,顧大娘和顧先生都是好說話的人,顧大娘對二常也極為疼愛。”
頓了下,她道:“可二常到底是喬家人——”
說到這裡,她嘆了一口氣,似乎十分為難,“其實二常去顧家也不是沒有好處,顧先生的學問極好,平時點撥二常一些,就足夠他用了,爹他老人家去之前,一直感嘆幼年時沒能讀書,希望都放在二常身上……所以我想——”
“要不二常還是記著喬家名,等婚後以拜師之名入顧家,待學有所成再歸,三堂奶奶您看如何?”
晚香這說話大喘氣的方式,讓三堂奶奶差點一口氣接不上來,好幾次忍不住想開口,都強行壓下了,幸虧對方也算說明白了目的。
三堂奶奶看了晚香一眼,眼中藏著欣賞的光芒。
樣子有了,態度有了,說出的話還沒有讓人覺得不舒服,反而讓人覺得對方很善解人意,她以前真是小瞧了此女。
突然之間,她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因為對方把該說的話都說了,甚至連她的反應,人家也早就猜測到了,根本沒給她留下找茬的餘地。
“那……”
“對了,”晚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又道,“還有一事,磨坊那邊一直由我打理,我暫時不太想交出去,畢竟那市集方步入正軌。但族裡可找人來管賬,嫁出門子後,我到底不再是不是喬家人,有個人看著總是好點,等二常以後成年了,這些東西我會如數交還他手中,當年答應過爹孃的事,秀秀一直沒忘。”
三堂奶奶看著她的眼睛,這雙眼睛很美,裡面也有很多東西。
淡定,自信,成竹在胸……
所有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下,她還能說什麼呢?
她什麼也不能說。
突然,三堂奶奶也不好奇丈夫去祖宅那邊會是個什麼結果了,因為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果不其然,等喬連智回來後,夫妻二人對了對口風,合則所有事情人家都已經安排好了,他們也不用再自尋苦惱。
按下不提,這邊三堂奶奶把話遞過去,沒幾天顧家人就上門提親了。
此事當時可在河田鎮引起不小的震動,畢竟聽說只是聽說,事情真發生了還是讓人挺詫異的。
這個風頭兩三日才過去,而就在這期間,晚香把磨坊的賬目攏了攏,並讓人去請了喬連智以及喬申一家人,和另外幾個在族裡能說上話的族親到家中來。
自然是為了交移賬目的事。
這事喬連智也早有準備,收到口信後,就帶了族裡一個當過賬房的人來了。
等人都到齊後,晚香把賬冊一一都拿了出來。
她記的帳很全,甚至可以追溯到喬老爹還在世的時候,喬家每年的進出都是一目瞭然,所以賬目十分容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