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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飯後,柳青草趕上牛車,戴著口罩,在江大富那裡拿到出村字據後,搭載著張五幾人離開了石河村。
冬日午時的太陽,暖烘烘的打在人和牛的身上,舒服愜意無比。
偶有一陣黑雲遮日,凌冽勁風襲來,惹得人們搓著手臂,隔著口罩哈著熱氣。
柳青草穿得厚實,倒不覺得有多冷,她看向牛車旁,環抱雙臂,低頭疾步的百姓,目光深沉,眉目低垂。
“青草,我們就在這兒下吧。”
張五看著離自己熟悉的道路,輕輕出聲提醒。
柳青草回神,條件反射的點點頭。
張五幾人離開,柳青草順著道路,繼續趕往千峰鎮。
越是離近千峰鎮,人越是多了起來,各色身影搖擺在道路間,偶有一聲咳嗽聲響起,便會一石激起千層浪,聲聲不斷。
柳青草坐在車頭,細細的眉毛皺成了毛毛蟲一般。
“孩子,馬上就到鎮上了,再堅持堅持。”
一個婦人焦急的搖晃著懷裡的孩子,帶著哭腔請求他不要睡過去。
“咳咳,娘,我難受……”
婦人懷裡的孩子虛眯著眼,面色潮紅,聲音無力般斷斷續續的響起。
“孩子,別,別睡,咱們馬上就到了。”
婦人哭求著將懷裡的人緊了緊,腳步慌亂的跑了起來。
這一幕看得柳青草心緊了又緊,婦人匆忙跑開後,這樣的聲音遠沒有就此結束。
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嘆息聲,哭泣聲,吵鬧聲,咳嗽聲,聲聲入耳,直戳人心肋,刺激人眼球。
千峰鎮口,成百上千的人往鎮內湧去,推推搡搡,人聲嘈雜。
鎮衙裡,里正萬懷民愁眉苦臉的望著門外,雙鬢白凌亂,師爺夏耿才嘆著氣來回的踱步。
楊景明原本精神爍逸的雙目,此刻佈滿血絲,疲憊睏倦包圍周身。
“師爺,送信的人去多久了?”萬懷民嘶啞著聲音,費力的抬起眼皮看向夏耿才。
夏耿才停下步子,恭敬回覆道。
“已經送去了,大概再過一個時辰就能到甘縣令手裡。”
“一個時辰?等人回來,就得是明日了,來不及了,醫館藥鋪的藥已經沒有藥了……”
楊景明無力的垂下雙臂,哽咽出聲。
今日若是不能給醫館門口的百姓開藥控制,不到半夜,就會有很多老人小孩,支撐不住這病痛的折磨而死去。
“楊大夫,你先去休息會兒吧,熬了幾宿了,再強壯的身子,也經不起這般折騰。”
萬懷民說完,顫顫巍巍的從椅子上起來,走到楊景明面前,古樸的雙眼透出一股決然氣勢,繼續開口。
“回去歇著吧,你可不能倒下,千峰鎮的百姓,還等著你給他們開藥治病吶!”
楊景明張了張嘴,還欲說些什麼,可看著萬懷民的眼睛,他嘆息著起身離開。
“里正,你也歇會兒去吧,我在這裡等著就行。”
夏耿才看著萬懷民突然佝僂下去的背脊,心裡不住哀嘆,萬里長這一輩子,坐在這位置上,沒有一日是過得輕鬆的。
他心繫千峰鎮百姓,鞠躬盡瘁,臨近歸休,卻又遇到這難解的病症,真是造化弄人,不想讓人安好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