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舒連夜查到林映秋的過去。
林映秋原名林夢,正是安楠提起過的那個二十年前寧大被強/奸的女大學生,也是寧大自那以後加強防範告誡所有女學生注意出門出行安全的原因。
那件事之後,她退學回老家,不久後回到寧市與賀大刀結婚,不到一年的時間裡生下兒子賀泉。
其他的沒什麼特殊,除了不愛出門交際,這點只能算個人性格和歷史遺留問題。
經過筆跡專家的鑑定,遺書和小本子裡的殺人計劃同屬一人筆跡。
小本子紙張泛黃,有些年頭,可見殺人計劃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籌劃多年,符合林映秋遺書裡的說法。
小本子上除了林映秋,還有賀泉的指紋,指紋鑑定不出時間的久遠端度,可能是因為小本子放在還算容易被找到的地方,才會被賀泉碰到。
外界有人承認罪行,且證據充足,無辜的賀大刀就得被放出來。
哪怕他身上揹負著“家暴”“逼迫妻子賣/淫”的罪名,能夠審判他的是法律,需要經過法院的宣判程式。
而這些,需要時間。
第二天一早,蓬頭垢面的賀大刀被放了出來。
回到家,他一腳踹開賀泉的房門,吼道:“小兔崽子起來!給老子做飯!”
賀泉默不作聲地起身,他在窗戶邊坐了整整一晚上沒閤眼,渾身僵硬,一個簡單的起身動作令他全身發麻,麻痺的感覺和流動緩慢的血液讓他的動作看上去顯得慢了一些。
賀大刀不耐地上前就是一腳,把賀泉踹到牆上,背部的骨骼撞到堅硬的牆壁上發出“咔咔”的響聲,賀泉面色慘白,渾身劇痛,趴在地上起不來。
“裝什麼死,起來!”
賀大刀一腳踩在賀泉背上,用力碾了兩腳,見賀泉是真的爬不起來,吐了口唾沫,“晦氣!早知道那婊/子要死,多叫幾個人來艹她,還能賺兩筆。這下好了,錢沒得賺了。”
賀大刀邊說邊往門外走去,在警局待了好些天,他要好好洗個澡。
“等我洗完澡出來,你必須把早飯做好,不然老子打死你!”話說到一半,他回頭看到賀泉纖細的身影,猥瑣且惡劣地笑,“現在喜歡大學生和喜歡男人的都很多,養你這麼多年,也是時候該給老子掙錢了。”
在那之前,賀大刀急著洗掉晦氣,匆匆進了浴室。
因此,賀大刀沒有看到地上趴著的賀泉動了動,忍著全身的疼痛感和胃裡的飢餓感,艱難地爬起身來,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了一板白色的藥,一顆顆摳出來攢在手心。
少年的眼神觸及床頭櫃上擺放的那張照片時變得平靜又溫柔,很低很輕地說:“我大概沒法聽你的了,對不起。”
一聲“媽媽”,含在唇裡,喊在心底,輕不可聞。
一如過去的十四年,賀泉鑽進廚房,為一家人做飯。
他是父母口中沒用的東西,所以六歲開始要做個有用的人,打掃衛生,洗衣晾曬,做菜燒飯,餵豬掃糞,做得不好會惹來一頓暴揍。
小時候,他不懂自己為什麼得不到父母的喜歡,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做事想要討好他們,長大後他偶然聽到父母爭吵,終於明白了。
他是強/奸犯的兒子,不是賀大刀的兒子,所以喜當爹的賀大刀不喜歡他,親生母親厭惡他——誰讓他是她被強/奸後生下來的孩子呢,他的出生代表她的不幸,他的存在代表她的噩夢。
賀泉懂了。
他認識到自己的出生是不被祝福不被期待的,認識到自己不應該來到世界上給母親增加痛苦,於是他逆來順受地過著非打即罵的生活,從不反抗,父母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直到他看到了人生裡的那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