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媽見這個蘋果很大，足有半斤，她又問：“軍人同志，你這個蘋果換嗎？”自從國家允許物質自由交易以來，很多人就光明正大的交易了。
陳瑞道：“不換。”這是黎悅送給他的，他打算回到村子裡再還給她。
大媽見狀，也就不說了。
陳瑞回到家的時間還早，不過三點半，不過陳大娘已經在廚房忙碌了。陳家院子裡除了去上學的陳華東不在，五歲的陳華梅帶著弟弟妹妹在玩。見小叔回來了，他們叫道：“小叔。”
爹孃都說小叔是整個大隊最聰明，最有出息的人，在小叔面前要像在奶奶面前一樣乖。三個孩子一邊叫著小叔，一邊盯著小叔手裡的蘋果，還巴拉一下嘴巴，口水要流出來了。
陳瑞點點頭，陳瑞從部隊回來什麼吃的都沒有帶，他離家時自己還是孩子，回家時迫切的想娘，哪裡會記得給侄子侄女帶東西，這會兒見他們盯著手中的蘋果，他為難了，這蘋果他是要還給黎悅的。
第21章
陳華梅畢竟是五歲的大孩子了, 能撿柴挖野菜，所以她還是比較剋制的。而四歲的陳華蘭又因為是丫頭，性格比較內向, 所以也不敢開口。但三歲的陳華南就不同了，年紀小, 作為家裡唯二的孫子，又是小孫子, 還是比較受寵的。他巴拉了幾下口水，仰著小腦袋問：“小叔，這是什麼果子啊？”雖然是三歲，但是農村裡的孩子很多都是野生放養的，野生放養的孩子估計是接觸的人多, 所以說話倒是也利索。
孩子們雖然沒有吃過蘋果，但是人類對食物的有著天然的認知，就覺得這果子肯定是好吃的。
陳瑞道：“這是蘋果。”
“哇, 是蘋果啊。”陳華南脆生生的道，雖然他也不知道蘋果是什麼，但是不妨礙他想吃, “小叔, 蘋果好吃嗎？”問這話的時候, 他舔了舔自己乾燥的唇。
陳瑞：“好吃。”就是面對著侄子侄女，他也不願意撒謊騙他們。
“小叔，蘋果多好吃啊？比糖還好吃嗎？”陳華梅也忍不住開口了。雖然沒有見過這個小叔，但是不妨礙她對爹孃口中最厲害、最有出息的小叔的崇拜。在陳華梅的認知裡，糖是最好吃的東西了, 接下來就是肉了, 再接下來就是雞蛋了。可是好吃的糖一年到頭, 也就過年的時候能吃到。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會準備年貨，奶奶也會買上幾顆分給他們。有時候正月初一，他們滿村子的去拜年，碰到大方的人家，也會給他們一顆糖，或者讓他們喝一口糖水。
陳瑞想了想：“比糖好吃。”
“哇，比糖還好吃。”陳華梅的性格不像一般的丫頭那麼內向，雖然一開始面對陳瑞有些拘謹，但是她見小叔挺好說話的，就大膽了起來。這和陳華梅的出身有關，在這個重男輕女的年代，人人都想生兒子，如果投胎是女兒的話，可能會被忽略。而陳華梅前頭有個哥哥，所以陳大哥和陳大嫂對二胎是女兒也就沒有失望了，故而她的性格也開朗。
陳華梅雙眼亮晶晶的看著陳瑞……手中的蘋果。比糖還好吃的東西，她也想吃。但是她懂事，不會向小叔討。如果是其他的三個叔叔，說不定她就討了。
“比糖還好吃……”陳華南也嘀咕，嘴巴開始流口水了。但眼睛裡的光，比口水還亮。
以前碰到無法解決的事情，陳瑞都會想到問他娘，這次也一樣，他在給侄子侄女吃蘋果，和把蘋果還給黎悅中糾結了好一會兒，最後決定問他娘。所以，陳瑞在侄子侄女期盼的眼神中，拿著蘋果進了廚房。
孩子們沒有跟進去，他們看著陳瑞的背影，眼裡的光漸漸的消失了。
陳瑞拿著蘋果進來，陳大娘一眼就看到了，看到了兒子，也沒辦法忽略兒子手中的大蘋果。這個季節竟然有這麼大的蘋果，陳大娘好奇的問：“這是你在鎮上供銷社買的？”兒子剛從鎮上郵電局回來，這是陳大娘唯一的猜測。
陳瑞道：“不是，是黎悅同志送的。”
陳大娘聽陳瑞提起黎悅，想起了早上和李母說的話，她試探道：“小五啊，你覺得黎悅那丫頭怎麼樣？”
陳瑞不知道陳大娘的意思，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於是道：“她想考初中，考高中，很努力。”
陳大娘把這話聽從兒子對黎悅的滿意了，她心想，找個自己看得上眼的兒媳婦，又能讓兒子滿意的，可以減少婆媳問題。又聽兒子說黎悅想考初中考高中，很上努力，她又給黎悅加了分。“那把黎悅定下來給你處物件你覺得怎麼樣？”
？陳瑞瞪大了眼睛，整個人都不知道怎麼反應了：“娘……”
陳大娘看著兒子的反應，不由的笑了：“瞧你傻的？你倒是說說啊？願意嗎？”
不願意三個字，陳瑞怎麼也說不出來。他想著昨天晚上遇見黎悅時，她那打趣自己的樣子，又想著今天假裝扭傷了腳，那可憐兮兮的樣子，那個時候，她的眼睛彷彿會說話般，水汪汪的，她的唇跟蘋果一樣紅潤潤的，還有她一邊跑一邊笑自己時，那機靈的樣子。
陳瑞從來沒有和女同志這樣接觸過，黎悅給她的感覺是特別的，熱情的，還有一股隱藏在內心深處，那酸澀的，已經在發芽的，早戀的種子。
陳瑞從來沒有想過談物件這個問題，在他的認知裡，他不用操心這個，他娘會給他安排好，他只要走他娘安排好的路，聽他孃的話就好了。他很喜歡聽他孃的話，這樣他就不用去思考一些問題了，反正他娘說什麼都是對的。
陳瑞這個時候忘記了他娘說大晚上還在外面溜達的姑娘不是好姑娘這個話，他把黎悅在他心中激起的漣漪轉了一圈之後，也忽略了，然後下意識的道：“聽孃的。”反正，聽他娘就對了。
陳大娘很滿意兒子的回答，不過看著兒子有些泛紅的臉，知道兒子是害羞了。“行了，不說這事情了，你出去的時候碰到黎悅了？她怎麼給你這麼大一個蘋果？”看著這蘋果，陳大娘又把黎悅的分量提了提，黎悅能把這麼大的蘋果給兒子吃，可見是喜歡兒子的，她就喜歡兒媳婦對兒子好。黎悅的蘋果肯定是李母給的，所以李母能把這麼大的蘋果給黎悅，可見是看重黎悅的。集合兩點，這分量必須的提。
陳瑞道：“我在村門口碰見的黎悅，她去周家村生產大隊讀書……”說到這裡，陳瑞打住了，想起了她問自己，自己摸了她的腳，是不是佔她便宜了。陳瑞還記得當時聞到的香味，他有些羞恥，不敢把這個事情跟他娘說，所以跳過了，“然後她就給了我一個蘋果。”耳根子紅了，一則是對他娘隱瞞了他佔女同志便宜的事情感到心虛，二則是他還記得當時那淡淡的香味，很好聞。
“對，她在隔壁生產大隊念小學三年級。”說到這個，陳大娘倒是把黎悅誇了一番，“你說說，她一個才讀了一年級的人，竟然靠聽堂妹讀書能跳級讀三年級，是不是很聰明？還有啊，我聽她娘說，黎悅下半年就要跳級讀五年級了，這丫頭啊，雖然黎家人對她不好，但是她自己上進，爭氣。”陳大娘壓根兒忘記了她是在觀摩黎悅，瞧瞧這會兒說話的口吻，跟李母一樣的驕傲，這是怎麼回事？
陳瑞不知道黎悅還有這樣的經歷，作為一個只知道唸書的書呆子，陳瑞對同樣喜歡唸書的人是存著好感的，他附和道：“娘說的對。”
陳大娘揮揮手：“好了，娘要做飯，你去吃蘋果吧。”
吃蘋果？陳瑞想起了自己找他孃的原因，是想問他娘，要把蘋果給侄子侄女吃，還是還給黎悅。可是他又想起他娘剛才的話，說要把黎悅定下來給他處物件。如果是物件送的，那還回去也不太好，所以陳瑞決定不還蘋果了，回頭他去找黎悅，問她喜歡什麼。他在大學裡見過同學處物件，對物件要大方，不能小氣。所以他不能只收東西，還得送東西。
陳瑞算了算自己的私房錢，他是有私房錢的人，讀大學的時候雖然每學期會把存下來的生活費和獎金寄到家裡，但是他自己也會留一下，比如要買書之類的。還有他的論文也在雜誌上發表過，收到過一些稿費，他現在可是有20多塊私房錢的人，說起來，他的很多錢也都是花在買書上了。
陳瑞一邊想，一邊把蘋果洗了一邊，然後用米字切法，切成了八塊，每一塊非常的均勻。接著拿起其中的一塊，把核去了，遞給陳大娘：“娘，吃蘋果。”
陳大娘偏過頭，看見桌子上還有好幾塊蘋果，倒是沒拒絕，接過就咬了一口：“啊喲我的娘啊，這蘋果怎麼這麼甜？”就算陳大娘沒吃過其他的蘋果，也知道這蘋果甜的犯規了。
陳瑞聽她娘喜歡吃，又給她拿了一塊：“娘吃。”
陳大娘不要了，本來也是看見有好幾塊，她才嚐個嘴，不然她哪裡會吃兒子的東西，她自己都是想把好東西省下來給兒子吃的。“給你爹拿一塊去，給幾個小兔崽子每人分一塊，剩下的你自己吃。”四個小兔崽子每人一塊，加上她和老頭子，兒子也就剩兩塊了，那一瞬間，陳大娘想說連小兔崽子也不用分了。陳大娘不像時下的人那麼重男輕女，當然了，在孫子和孫女裡，她肯定是看重孫子的。但是如果有多餘的東西，她也會分給孫女。可能是陳家子孫輩並不多，加上她兒子多，沒受過生不出女兒的氣，所以對丫頭也不苛待。
陳瑞嗯了聲，他拿來一個盤子，把蘋果去了核放進盤子裡，然後端了出去。
院子裡，三個孩子雖然沮喪了一會兒，但是很快又玩在一起了，一起蹲在牆角，也不知道在玩什麼。陳瑞見狀，喊了一聲：“華梅、華蘭、華南，吃蘋果了。”
“來了……”陳華梅第一個站起來，連弟弟妹妹都顧不上，跑到陳瑞面前，“小叔，給我們吃嗎？”
陳瑞看著她有些髒兮兮的臉，和很髒兮兮的手，眉頭皺緊了：“去洗手。”身為醫生，他非常注重衛生，平日裡看著他不管，但是來吃東西的時候可不行。
“哎。”陳華梅一轉眼的跑到雜物房的屋簷下，那屋簷下放著一個大水缸，大水缸是用來接水的，平時大家上工回來洗刷用的也是這個水。陳華梅拿起瓢淘水洗手，還不忘叫上弟弟妹妹，“華南華蘭，快來洗手，不然小叔不給比糖還甜的果子吃了。”
四歲的陳華南和三歲的陳華蘭又邁著小短腿跑去洗手。大概是比糖還甜的果子影響力很大，洗手從來不會洗乾淨的三個娃這次竟然把手洗的乾乾淨淨了。洗好手，他們有些緊張又急切的來到陳瑞面前，陳華梅作為大姐開口：“小叔，我們的手洗乾淨了。”
陳瑞點點頭，給了他們三片蘋果。然後又端著盤子進了陳大娘陳大叔的房間，等他出來的時候盤子裡還有三片，他自己拿了一片咬了一口，他一頓，他是吃過蘋果的，在大學的時候吃過，同學家裡條件好，家人給他送蘋果的時候，同學會分給他們一起吃。就是老師也給過他蘋果，他現在還記得蘋果的味道，很清甜，和糖的甜是不同的，蘋果的甜還帶著清香。但是，他以前吃過的蘋果和手中的這片蘋果比起來，彷彿這是蘋果王，那些是野生的。
這片蘋果比之前吃過的蘋果還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