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很清楚,我們是被神遺棄的黑暗之民,只能生活在這充滿詛咒的地方,所有的死者都會變成恐怖的惡靈,不管用什麼方法,都難以扭轉,除了,除了有同樣血脈的人親手終結他們的生命!”
“為什麼?為什麼?”戴裡克茫然又絕望地搖頭問道,“為什麼我們白銀之城的子民,剛一出生就註定要弒父殺母……”
那位老者閉了閉眼睛,似乎想起了過往所經歷的事情:“……這就是我們的宿命,這就是我們揹負的詛咒,這就是神的意志……”
“拔起你的劍,戴裡克,這是對你父母的尊敬。”
“之後,等你平靜下來,你就可以嘗試成為神血戰士了。”
棺材裡的伯格想要開口,可胸部起伏了幾下後,只能發出荷荷荷的聲音。
戴裡克艱難地邁步,回到了銀色直劍的旁邊,顫抖著伸出了右手。
冰涼的觸感傳入他的大腦,讓他一下想起了父親外出狩獵時帶回來的血冰,僅僅手掌大小的一塊就能讓房間涼爽好幾天。
他的眼前閃過了教導劍術時的嚴厲父親,閃過了拍著自己背部灰塵的和藹父親,閃過了縫補著衣物的溫柔母親,閃過了面對變異怪物時,擋在自己身前的勇敢母親,閃過了一家人圍在一起,就著搖曳的燭火,分享食物的畫面……
嗚……他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到極點、低沉到極點的聲音,右手猛地用力,拔起了直劍。
蹬蹬蹬!
他埋著頭,衝向前方,高舉起直劍,重重紮了下去。
啊!一聲痛苦的慘叫裡,鮮血濺了出來,濺到了戴裡克的臉上,濺到了他的眼睛裡。
他視線內一片鮮紅,拔起直劍,又扎入了旁邊那具棺材。
鋒銳的金屬穿透了肉體,戴裡克鬆開手,搖搖晃晃站起。
他沒有去瞧兩具棺材內的情況,就像被惡靈追逐著般跌跌撞撞跑出了停屍大廳,他的雙手緊緊握著,他的牙齒狠狠咬著,他臉上的血紅被衝出了淡淡的痕跡。
“哎……”旁觀著這一切的老者嘆了口氣。
白銀之城的大街上豎立著一根根石柱,石柱之上懸掛著燈籠,燈籠裡面放著並未燃燒的蠟燭。
這裡的天空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只有不變的黑暗和撕裂著一切的閃電。
靠著閃電的照耀,白銀之城的子民們來往於昏暗的道路上,而每天閃電平息的那幾個小時則被他們認為是傳說中的真正夜晚,這個時候,就需要蠟燭來照亮城市,驅散漆黑,警戒怪物了。
戴裡克雙眼發直地穿行於大街,根本沒去想目的地是哪裡,但他走著走著,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家門口。
掏出鑰匙,解開掛鎖,推動房門,他看見了熟悉的一切,卻沒有聽到母親關切的聲音,也沒有遭遇父親對他亂跑的責罵,屋子內空蕩而冷清。
戴裡克再次咬緊了牙齒,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間,再次翻找出那個據父親說是一個被毀滅許久的城邦用來祭祀神靈的水晶球。
他跪了下去,面對著那個水晶球,沒抱什麼希望地祈求了起來,痛苦地祈求了起來:
“偉大的神靈啊,請重新將目光投向這個被您遺棄的地方。”
“偉大的神靈啊,請讓我們這些黑暗之民擺脫那宿命的詛咒。”
“我願意將我的生命奉獻給您,用我的鮮血取悅您。”
……
一遍又一遍,正當他完全絕望,想要站起時,卻看見那純淨的水晶球內爆發出一團深紅的光芒。
這光芒像是流水,瞬間就淹沒了戴裡克。
等到他初步恢復知覺,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巨大石柱撐起的巍峨宮殿裡,面前是一張古老而斑駁的青銅長桌,長桌的對面則坐著位籠罩濃郁灰霧的人影。
除此之外,四周虛無、飄渺、空蕩,底部則瀰漫著看不見邊際的灰白霧氣和一個個不真實的深紅光點。
戴裡克心底有朵名為希望的火焰被點燃,他茫然又疑惑地望著高踞於前方席位上的人影道:
“你,您是神靈?”
問完之後,他霍然想起白銀之城通識書籍裡的一句話,連忙低下了腦袋。
那句話是:
“不可直視神!”
克萊恩向後一靠,雙手交叉握住,姿態悠閒而輕鬆地用巨人語回答道:
“我不是神靈,我只是一個對漫長曆史感興趣的愚者。”
早就輕叩了左邊牙齒兩下的他發現眼前少年的以太體深處星靈體表層,顏色斑駁,沒有統一。
這說明對方還不是非凡者。
愚者……戴裡克咀嚼著這個單詞,沉默許久才艱難說道:
“不管你是神靈,還是愚者,我的祈求都不改變,我希望白銀之城的所有人擺脫宿命的詛咒,希望天空中出現,出現那些書籍裡描述的太陽,如果,如果可以,我還希望我的父母能夠復活。”
喂,我不是許願機……克萊恩鬆開雙手,笑笑道:
“我為什麼要幫助你?”
戴裡克一下愣住,好半天才道:
“我會奉獻我的靈魂,我會用我的鮮血取悅你。”
“我對凡人的鮮血和靈魂沒有興趣。”克萊恩微笑搖頭,看著前方少年的情緒一點點變成絕望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