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再多說什麼,領著妹妹,帶著一幫侍從、僕役和獵犬,調轉方向,沿森林邊緣,返回另外一邊的莊園。
奧黛麗安靜地跟在後面,未就事情的發展表達自身的意見。
……
深夜時分,東切斯特郡一個莊園內。
利用“操縱師”能力改變了兩個哥哥想法,避免他們靠近赫德拉克村莊的奧黛麗掀開天鵝絨被子,躺了下去,進入沉眠。
迷迷濛濛之中,她忽然坐了起來。
她隨即環顧了一圈,看見了熟悉的梳妝檯和盥洗室入口,發現自己還在房間內,可窗外已沒有了紅月,也沒有了繁星,一片深暗。
這不是現實世界……奧黛麗瞬間做出判斷,審視起自身。
很快,她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是一個夢境,相當奇怪的夢境,主動讓她保持住清醒的夢境。
果然來了……奧黛麗並未產生驚慌的情緒,只是有點懊惱。
她下午的處理還不夠縝密,導致問題蔓延到了父母所在的這個莊園。
她現在認為當時應該順著希伯特的想法,直接去赫德拉克村莊附近的那個家族莊園,然後合理地“安排”希伯特和阿爾弗雷德回到這邊,只剩自己留守那裡,等待可能發生的變化。
這樣一來,就算有什麼意外,也不會影響到父母、兄長和大部分男僕女傭。
不過,她那個時候的主要想法就是不能跟著“命運的安排”走,能避開赫德拉克村莊就儘量避開。
誰知道,有的時候,你不去找危險,危險也會主動來找你。
躲避和拖延不是解決問題的萬能辦法。
奧黛麗旋即翻身下床,赤腳站到了厚厚的地毯上。
她已初步確認,以自己半神層次的“夢境行者”水準,能直接脫離這個奇怪的夢境,回到現實世界,再次規避掉疑似的“邀請”。
左右各看了一眼後,奧黛麗抿了下嘴唇,拿過掛在旁邊衣帽架上的藍色斗篷,將它披在了身上。
然後,她深吸了口氣,一步步走向了門邊。
這個過程中,她其中一隻手的手背處凸顯出了一片星辰般的深紅“紋身”。
“紋身”隨即消逝,彷彿從未出現過。
這是她第一次進入灰霧之上那座古老宮殿後遺留的印記,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表現出特異,直到今年年初,“愚者”先生才告訴他們,在來不及祈禱時,可以用激發相應“紋身”的辦法代替誦唸尊名這個步驟。
簡單來說,這就是一位“神眷者”的待遇。
當然,這沒法傳遞任何資訊,只能在危急情況下使用,讓“愚者”先生將目光投過來。
而更為重要的是,那片星辰般的深紅印記較為顯眼,很容易被周圍的人和暗中的關注者發現,所以,在需要隱藏自身特殊的情況下,奧黛麗更傾向於利用“操縱師”的種種能力,將向“愚者”先生祈禱的想法植入附近某個不起眼人類的心靈中,讓他在合適的時候合適的場景代替她完成禱告,祈求庇佑。
此時此刻,她相信夢境的主人知道自己有問題,因此覺得沒必要大費周折,只需要隱藏住自己向哪位存在祈禱就行了。
走到門口後,奧黛麗探掌握住把手,輕輕擰動,向後一拉。
略顯幽暗的走廊隨即映入了她的眼簾。
這個莊園的主建築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許多地方還保留著過去的特色,尤其走廊部分,更是如此——它沒有煤氣壁燈,牆上鑲嵌著一個又一個或銀製或銅鑄的燭臺,上面擺放著數量不等的蠟燭,散發出昏黃黯淡的光芒,將整條走廊照得影影綽綽,給人一種隨時會鬧鬼的感覺。
夢境連這個都復刻了……奧黛麗左右看了一眼,步入了走廊。
隨著她腦海中想法閃過,她的腳下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厚厚的淡黃地毯。
踩著地毯,奧黛麗依循靈性直覺,向著右邊走去。
走了兩三步,她忽然停了下來,只覺兩側緊閉的房門背後似乎藏著什麼東西,讓她產生了強烈探索欲的東西。
這是爸爸和媽媽的臥室,這是希伯特的睡房,這是阿爾弗雷德的房間……奧黛麗略作分辨,微皺起了眉頭。
那一扇扇有浮雕的古典房門,在昏黃燭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神秘,讓人想要知道後面究竟藏著什麼。
思緒電轉間,奧黛麗霍然明白了它們在夢境裡代表什麼。
這是心靈之門,每一扇門的背後都是它們主人的心靈世界。
也就是說,奧黛麗推開阿爾弗雷德的房門後,將看見他隱藏於內心深處的各種秘密。
同樣的道理,她也能窺探霍爾伯爵和凱特琳夫人的真實心靈。
緩慢地收回目光,奧黛麗閉上眼睛,繼續往前行走,不讓自己受到影響。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她越來越明白一個道理:
心靈領域的半神要懂得剋制自己,尊重他人。
在平時就能從肢體語言、面部表情、情緒波動解讀出他人真實想法的前提下,如果還不滿足地,異常貪婪地探索他人的內心,挖掘隱私和秘辛,那最終可能會反噬到自己。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黑暗的,不好的念頭,但都較好地控制住了它們,沒讓它們影響到自身的行為,這樣的情況下,心靈領域的半神如果還要執著於挖掘這些念頭,挖掘面具下醜陋的部分,將非常容易對人性失望,被各種各樣的負面意識浸染,逐漸瘋狂而不自知。
這也就是“觀眾”明明能“安撫”自己,治療相應的心理問題,卻還是容易變態或瘋狂的原因之一。
他們既安全,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