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緒不免有些跑偏,想到了京城的那人。
聞初堯如今,或許也會偶爾有些傷感吧?
柳殊不敢奢想自己在那人心中的、所謂的地位,只是……這麼些時日的相處,她無比確認,對方也是對她有感情的。
只是…待他登基後,再過那麼些時日,他對自己的感情,甚至是那些讓人覺得偏執的情愫,應當都會變淡許多。
或許日後,待聞初堯美人在側時,還會覺得奇怪呢。
自己當時竟然對太子妃動了那般偏執的心思?
於帝王而言,這應該是很離譜的事情吧?
柳殊心想著,那絲因著對方待她好而產生的淡淡愧疚感也不由得減輕了許多,尋了個天氣好的日子,和月蔭一道又出了門。
既然打算在此地常居,光住著客棧也不妥當。
她身上的那些東西幾乎都在那場大火裡被燒了個乾淨,柳淮序託人帶來的一些碎銀子,以及早就偽造好的路引,這兩樣便是她初至江州時的全部家當了。
雖說柳淮序的人晚一些便會把剩餘的東西送來,可想要安全送來,其中少不得那些彎彎繞繞。再者,柳殊其實也不太想繼續欠著對方。
人情,是最難還的東西。
她也不想憑著柳淮序對自己的情意,而賴著他,讓他一再為自己做事。
先前那次,是實在沒法子了,如今,她卻可以選擇。
如此住了幾天,柳殊也沒亂花錢,一早便和月蔭出去了。
她手裡的這些錢雖說不多,卻也是結結實實夠普通人家過上好幾年的了,更何況在江州這種地方,租個鋪子也還能剩下不少。
故而,柳殊這幾日都盤算著,帶著月蔭一道去選個好地方。
她的畫技,比之京中貴女或許略遜一籌,可要是放在這兒,那絕對是不多見的香餑餑。
只是她一路走來,免不得被旁人隱晦地瞟上兩眼,次數多了,連她自己也開始迷惑起來,問道:“我……今日可有什麼不妥?”
月蔭落後柳殊半步,聞言,立刻仔仔細細瞧了瞧,搖頭道:“並未不妥啊。”
接著像是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貴人的擔憂,用餘光飛快地左右瞟了兩眼,幾息後,看著她那張過於顯眼的臉,忍不住目光一頓。
對上這股視線,柳殊神情微愣,斂下眉眼淡淡道:“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安心。”
旁人隱晦的窺探,她其實一路上都有覺察,故而此刻,心底的那個想法無形中倒是更堅決了些。
“今後要開鋪子,少不得和來來往往的人接觸……還是買副面紗稍作遮擋為好。”
畢竟“柳殊”已經殞命火海,過去的如同枷鎖一般的太子妃身份也已經離她遠去,如此,自然是得謹慎些的。
思緒回籠,她不免輕咳了兩下,“既如此,那我們先去逛逛,買些必要的物品吧。”筆和紙,開鋪子所需的賬本、合同,已經那些零零碎碎的其他東西,這些如今都得她親力親為。
很陌生的感覺,但……柳殊卻並不討厭。
她甚至無端有幾分新奇與興奮。
此後連著幾天,柳殊整個人都全然投入於此。
好在偏安一隅,多了家丹青鋪子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一時半會,倒也進展的頗為順利。
不成想京城那邊,卻是翻了天。
以至於柳殊第二次光顧那座茶樓時,竟破天荒地從戲臺之上看見了聞初堯登基除奸臣的戲碼。
緋紅的衣袍,高揚的語調,頓時衝擊著她的視線和耳膜。
加之周遭的叫好聲,惹得她好一陣的恍惚。
聞初堯登基雖已經有了幾日,她也早就聽說,可直至此刻,柳殊才彷彿有了幾分實感。
兩人間的距離漸行漸遠,對方瞧著也相信她已經身死,一切都朝著她期望中的那般發展。
心頭一鬆,連帶著身體也不自覺放鬆了些,緩緩靠在椅背上,拿了個小巧的點心悠悠然地吃了起來。
誰料還沒坐一會兒,旁邊桌上兩人的交談聲便越來越大,不遠不近的距離,哪怕對方刻意壓低了聲調,仍難免叫她被動地聽了一耳朵。
有那麼一瞬間,柳殊甚至以為她是出現了幻覺。
不然,怎麼會聽見旁人說…
新帝……要給故去的髮妻招魂?!
第69章 跑路第二十天
柳殊的眼皮不自覺微微跳了跳, 頃刻間,一股怪誕的荒謬感湧上心間。
聞初堯才登上帝位,不去清理那些沉痾舊疾, 也不去和那些想要投奔新帝的大臣們溝通, 反倒…要先給她招魂?
她還以為他會和之前有所不同些, 誰知,竟依舊跟個瘋子似的無厘頭。
聞初堯生平最討厭有人背叛, 對他說一套做一套, 可換個角度想, 她如今這般, 不就是正在欺騙他嗎?
依著這人的脾氣,倘若知曉她是假死脫身, 還是藉助了柳淮序的力,怕是一定會怒不可遏, 然後把她處死吧?
柳殊不自覺地想到了那封信, 這時……聞初堯應當也已經看過信了, 希望自己的那一番話能夠稍稍安撫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