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論的雙方都是一些來關中游學的書生。
普天之下,也就剩大唐能給他們一席之地了,天下藩鎮無不是以武人掌內外之權,文人運氣好,當個幕僚,或者倉曹什麼的,記記賬,出出主意,運氣不好,掃地出門都是小事,掉腦袋也是常事。
提著刀子的武人可不會跟你講什麼之乎者也。
就算是剛剛稱帝的逆梁,嘴上歡迎天下文士,實則也就養起來,抄抄書,寫寫馬屁文章。
真正能混到敬翔、李振這個檔次的,根本難如登天,更何況逆梁就這兩牌面人物。
新進的杜荀鶴,每天也就歌功頌德。
什麼時候說錯了話,就被一刀咔嚓了。
一則關於朱溫的流言傳的有模有樣,說是朱溫與幕僚文士閒談,指大柳而言“宜為車轂。”
幾個文士隨口附和。
沒想到朱溫當場翻臉“書生皆喜糊弄他人,爾等皆如是,車轂須用榆木,柳木豈能為之!”
當場杖殺附和之人。
而大唐境內,從不因言治罪,各地的忠義堂更是成了市井巷陌議論國事的基地,哪怕是滿腹牢騷,只要不是帶著政治目的的造謠生事,都可暢所欲言。
這種風氣下,自然吸引了大批喜愛指點江山的書生,即便科舉之後,他們也不願回鄉,在關中登記,隨便做些小工就能養活自己。
這兩年大唐興盛,長安居大不易,士子們就湧向華州、商州、同州之地。
還有一些有眼光的,跑到河隴,迅被各地府衙招募為歸化使之類的吏員。
聽說有些書生做了兩年,功績卓著,直接升為宣教使。
宣教使雖然還是吏員,但地位已經大不相同,屬於真正意義上的天子門生,中舉之後更是前途無量。
這樣一來,吸引了無數書生往河隴跑,甚至連西州都有人去。
這時代的文士,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同樣是能上馬提刀砍人的猛人。
無論如何爭論,與逆梁必有一戰的理念漸漸深入人心。
從皇城司與宣教使的奏報來看,民間的熱情還是很高的,但軍中的確也有了厭戰之心,李曄穿越以來,年年皆戰,從東到西,又從西到東,將士跋山涉水,還要面臨生死大戰,不疲憊不就成了人?
而且劉全禮的報表中,詳細羅列了近幾年大戰耗費的錢糧。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僅僅天覆二年爭奪淮南,大唐就耗費了兩百三十萬石糧草,三百一十五萬緡錢,國庫已然有空虛之象,唐軍陣亡一萬二千人,輔軍陣亡一萬九千人,都是精壯。
還是老天爺沒給李曄搗亂,關中沒有出現天災。
這幾年都在打仗,民生之疾苦,也就可想而知了。
若不是江南之地的財富填了窟窿,大唐的財政早就崩潰了。
李曄一腦門的汗,國力的競爭,說穿了就是財政。
而大唐的底子,經過懿宗、僖宗的揮霍,黃巢、秦宗權的人禍,早就見底了。
李曄苦笑,“召韓偓、韓全晦、崔源照、裴贄入京。”
是時候開一次財政大會了。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多少帝國的崩塌,說穿了就是窮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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