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肯拜師?”高勝寒也是一身的傷痕疲累,搖搖晃晃中,言語真實而難聽“我本以為你小子貪生怕死,學了藝就要走人的。”
鄧遠之抬眼看著高勝寒,雙目澄澈得像北部雪山深黑的夜空。
他說“高堂主,你這麼掏心掏肺我不習慣。”
高勝寒咬牙,心說我要不是怕一巴掌下去把你打死了,我肯定給你一巴掌。
然後鄧遠之的目光落在漫山遍野獄血迎敵的崑崙劍修們身上,卻不肯解釋。
他只是平靜的回答“崑崙很好,但我不配。”
是人,都是有心的。
即使高勝寒平日裡總是一副冷心冷肺的樣子。
從那以後,高堂主總是對這個跟自己的屬性有點相似的混蛋玩意兒,有意無意的撫照一二。
慢慢來吧,高堂主想。
反正大師伯這一兩年還死不了,不信崑崙這妖孽橫行的地界兒,收不了這小犢子的心。
可是沒想到,這小犢子卻要先死了!
你小子的氣運怎麼也跟我似的?上數五十年,後看一百年,一生都在事倍功半,就沒走過半個順字兒!
“媽的!”高勝寒忍不住又罵了一句。
只聽那回話的刑堂又說“鄧經講是跟五代守墓人一塊兒沒的。”
高勝寒對楊夕就沒什麼感情可言了,只是一聽五代守墓人丟了,下意識就想把連天祚抓來打一頓。
咬牙切齒道“她可真會丟,來崑崙五年,這都丟了兩次了!掌門禁了她出門,她都能丟山裡,真是丟得一手好人!連天祚呢?”
回話的刑堂瞥了自家堂主一眼,面無表情的,“弟子順手也查了,連天祚又去了那個馬家村兒,然後……”
高勝寒有了不太妙的預感。
果然,那刑堂面無表情道“整個兒馬家村兒的人都丟了。”
這回連高勝寒都面無表情了。
心很累,簡直是災難。
亂世之中,一個村子的凡人失蹤,實在不是什麼稀奇事情。盜匪流寇猖獗,邪修妖魔橫行,百多個凡人的小命兒那還真不如一百張紙結實。
可那個村子有連天祚守著……
那可是個靈脩,木頭腦袋的靈脩說要守個什麼東西可是要拼命的。真的拼起命來,高勝寒都不十分有把握不聲不響的弄死連天祚,儘管後者卡在築基期不得寸進。
可是靈脩老不死,那物種死一個肉身再捏一個,死一個肉身再捏一個,高勝寒在崑崙呆了五百多年,連天祚都築基三回了!
連天祚可是活了一萬多年的老東西!天知道他築基過多少回!多少人想弄死他,又被他活了!
高堂主滿臉陰鬱看著回事的刑堂,“還有誰,一起說完吧。”
“馬烈。”
清脆的一聲陶瓷碎裂的聲響,高盛寒失手打落了桌面上的茶杯。
彙報的刑堂顯然是按著失蹤人口的重要性,依次彙報的。
馬烈兩個字,甚至不需要什麼身份的解說了。戰部次席,衝鋒最猛的那一位,崑崙人人都識得。開戰以來,崑崙戰死人口,若一定要排個對門派影響列表,那排在第一位的必然是宗澤,然後甘從春,然後雲想遊……
若馬烈戰死,他就是第四個。
而這,還並不足以讓冷麵黑心的高堂主如此失態。如果說崑崙山上每到危難,誰最繃得住,總是邢座那個兩面三刀也比不過冰雕雪凍的高堂主。高勝寒就是有那個本事哪怕崑崙山在他面前塌了,石頭砸到臉上,都還給你一聲冷笑。
大白和邢二對此的評價是,“死要面子的男人,怕是要繃到做鬼那一天。”
此時的高勝寒,面上依然是一片冷水清波。可是他的手在抖,很細微,難以察覺。
為什麼是馬烈呢……
透過臨時刑堂那沒糊紙的窗框,高勝寒看見外面亂哄哄的無色峰營地。
弟子們都很忙碌,依附的各方人士也都很謹慎。銀甲的戰部來來往往,覆面的刑堂在謹慎的巡邏。一切看起來井然有序,和昨天並沒有什麼兩樣。甚至和安全的年月,也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們不知道……
高勝寒在心底輕輕的說。
刑堂的領隊跟著高勝寒太久,似乎從神情就可以猜測出他的想法。
“沒讓戰部刑堂以外的弟子知道,畢竟事情還沒有個結論,不知道蓬萊是要幹什麼,怕引起譁變……”
高勝寒回注視著自己的得意門徒,已經可以獨擋一面的刑堂領隊。眼中依然是寒涼“月影,你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