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也覺計策可行,春日裡盛行東南風,火勢正好往徐榮回撤的方向燒,“奉純果真好籌策!要如何部署,你只管說。”
郭懿在地圖上比劃,“你我之間,一人帶一部人馬,往汴水邊營救曹將軍,”她指向西移,落在滎谷兩側,“另一人帶剩下人在此設伏,待徐榮往成皋回師時,伺機放火。”
“若是徐榮不撤軍,反而乘勝追擊,計策豈不落空?”
“子龍兄放心,徐榮不敢冒這個險。”郭懿很篤定,畢竟她是有上帝視角的,“我們援軍一至,他必然打道回府。”
“好。”趙雲也再沒有顧慮,“那奉純只管去救人,谷中設伏放火之事,交由我來。”
火攻的計策不可抗力因素太大,指不定有什麼差池,郭懿再次向他確認:“此計甚險,子龍可想好了?”
“大丈夫一勇當先,何懼涉險。”趙雲擔心的是另一件事,“只是要囑咐奉純,你此去也免不了與徐榮交鋒,刀劍無眼,要萬分當心。”
郭懿點點頭,“好,我記下了。”
這會兒的功夫,鄧興已經集結好人馬在營門等候。郭懿到後,在陣前交代了幾句話,便上馬打頭準備行進。
她學騎馬只月餘,技藝並不精湛,但顧不上害怕,她狠抽了一下馬鞭,馬長喑一聲邁開蹄,開始在顛簸的路上飛馳疾鶩,她緊緊攥著韁繩,逐漸得心應手。
疾馳了將近一日,靠近汴水時,天已經擦黑,沿著昏暗的弛道一路往前,前方終於見了人跡。
夜色黑透,兵戈相交的聲音響徹天際,士兵拼殺在一起,甚至有些難辨敵我,郭懿牽著那匹為曹操準備的馬,在亂軍中焦急的尋找曹操的身影。
涼州一帶兵將兇悍無比,而曹操帶的人馬中,多是才在陳留募來的新兵,在猛烈的攻勢下,能苦戰一日到現在已屬不易,現在也只剩殘兵。
穿梭在漫天的流矢裡,郭懿提著劍格外當心,鄧興警惕的跟在她隨身護衛,但敵人四面殺奔而來,總有兼顧不住的時候。
鄧興正與後方兩人糾纏打鬥,不知忽然從哪殺出來的步兵,舉著長矛直挺挺的朝她刺來。
躲是躲不過了,她卯足了勁揮起劍去擋,這把劍斸玉如泥,但她的力氣肯定不民風彪悍的西涼壯丁比,力量懸殊之下,她的劍與矛撞在一起後,毫不意外的被打落在地。
西涼兵見機再次蓄力刺出長矛,當郭懿覺得自己這遭肯定躲不過去的時候,忽然有一杆馬槊從自下而上掃來,擋在她眼前,將刺向她的長矛挑翻,又一個豎劈將馬下西涼兵一擊斃命。
她驚錯的側頭看去,執槊的是個穿著明光鎧的小將軍,看起來年紀尚輕,還未及冠的樣子,也騎了一匹馬,身上披的甲隨著馬步鏘鏘作響。
“多謝將軍相救!”郭懿抱拳道謝。
“皆為同袍,不必言謝。”小將軍略微俯身,用槊一挑,方才被打落在地劍受力而起,穩穩落在他手中。
他橫握著將劍遞到郭懿手裡,隨後十分匆忙的驟馬而去,衝進了亂軍之中。
郭懿接回劍,繼續專心尋曹操,一刻也不敢分心。夜色太黑,狼藉一片戰場上又飄著濃煙,相隔太遠根本看不清誰是誰,她兜轉了幾圈無果後,才終於在不遠處看到一個倒地的人,似乎穿著與曹操同樣的甲冑,便趕緊打馬過去。
曹操此刻已經無力站起來,身上幾處中箭,戰馬也丟了,只能倒在地上喘著粗氣。
從戎十數年,他從沒陷入過這樣的絕境,兵將盡數殞命於此,並肩作戰的好友衝陣身亡,連帶出來的長子都不知死活。
而他自己,今日應是也回不去了。
他疲憊的合上眼皮,作為將領,既然投身戎馬,就不該有惜身惜命的話,赴死的準備他早已做好。他想的僅是,即便喪命在汴水邊,只要有人能來收攏他的屍骨就夠了。
這樣想著,卻清楚的聽到有人在喚他,這聲音離他越來越近,似乎還很熟悉。他復又睜眼張望,恍惚間見一匹白馬朝他弛來,根據周圍的陣勢,他知道這是懷縣來的援兵。
待馬匹漸近時,曹操終於看清楚來者的面龐,眼前所見的清雋容貌,與血腥的戰場格格不入。
他眼睛瞬間睜大幾分,除了絕處逢生的欣喜,還驚訝到了極點。他萬萬想不到,一個弱不禁風的小郎君,會甘冒矢石跑到戰場上來。
“竟是奉純帶兵前來?”他不可置信的問。
撲面的烽煙塵土裡,郭懿踉蹌下馬,臉上還沾著未乾的血跡,朝他伸出手。
“是我,將軍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