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戰告捷(2 / 2)

“阿兄從方才到現在,已經兩次嘆氣了,”郭懿將手掩在袖子下,收斂了笑意,聲音忽然變得難過起來:“我本將死之人,僥倖病癒存活,雖為女子之身,亦不甘蹉跎一世。”

在幕下公務的日子疲苦,領兵上陣時她也有過懼怕,日後輔佐曹操更是前途未卜。但這條路,確實是她心意所趨的路,她會一步一步好好走下去。

郭嘉沒有駁斥,也沒有流露出不解,似乎早已洞明一切,也做好了妥帖的打算。

“你心性於斯,終究不可更易。”他極為沉靜的開口道:“你隨我回去,針黹織紝、內閨之禮你不喜,往後可不必學。家中所存家傳經籍你儘可讀閱,如有不通之處,都按你的意思為你延師指教。來日潁川太平,你亦學有所成,便開辦學舍,著書立說,未嘗不可揚名立德。”

又最後說了一句:“只要父兄在一日,便護你一日。”

聽著這些話,郭懿鼻頭有些發酸,她的兄長極好,不願她受委屈,也容她揮灑心性。但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更不該動搖,就算是為了父母兄長,眼前這條路她也要義無反顧的走過去。

她悶悶搖頭,“阿兄為我打算,我心中明白,可如今坐在這兒,我只怕要辜負阿兄了。”

“人生天地間,如草頭露珠,隙間白駒,能長久留下的,唯有聞於民言之聲,與寫入史書之名而已,此二者,方為我所願。”

她緩緩仰起頭,注視著郭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我雖才不能比管樂,可也願效古之聖賢,救百姓於水火,輔明公而治世,建不朽功業。”

話音落下,帳內陷入了一片可聞落針的寂靜。

郭嘉臉上一往的平靜終究被撼動,他揉了揉眉心,面色俱是無奈,“天下大勢混沌,不是你我涉身其中之時。況且……況且賢士欲建功立業,也需待明主知遇,今世諸侯皆一干碌碌之人,何人是爾昭王桓公?”

他未嘗沒有建功立業的志向,但若沒有知己明主,他寧願做嚴子陵[1]。

郭懿卻粲然一笑,也不知自己是哪裡來的底氣,不假思索的說:“此人勝過昭王桓公,我也比管樂二人有幸。”

此言一出,郭嘉再無話說,他知道或許妹妹扮上男子裝束的時候,主意就定了,但不可迴避的是,始終有道難題擺在她面前。

“如若眾人知你女郎身份,你將如何自處?”郭嘉丟擲了這個問題。

她雖然在袁紹這裡聲名鵲起,但女子與男子終究是是不一樣的,她的身份瞞不了一輩子,隨著年歲漸長,若被人發現女子身份,即便她能泰然自處,旁人也不一定能容得下她。

“女子立世不易,你這條路,走得艱難。”郭嘉語重心長。

“會有唯才是舉,讓我以女子身份也可以安然處之的地方,”郭懿眼中閃爍著亮亮的光,十分堅持,“說不定到那時,我還能改一改女子艱難的處境。”

饒是郭嘉,聽了這話也不免心中震驚,不知作何答覆。

半晌,他才最後問了一句並無意義的話。

“懿兒還是執意留下?”

郭懿沒有言語,只起身把靠在床榻邊的劍,拿起來掛在腰上,抱起案上的書著倉曹賬目的竹簡,似乎這就是答覆。

頂上無冠,挽發橫插一根木簪,身上總穿一身素色布袍,腰間是那柄青髹鋼劍,是她平時在軍營裡的樣子。

她定定的看著郭嘉。

面對這雙堅定澄淨的眼睛,郭嘉竟不覺生氣,心中反倒升起了莫名的欣慰之感,他抬手揉了揉郭懿的頭,“懿兒的聰敏與膽量,勝過許多男子。”

“阿兄……”

郭嘉長舒了一口氣:“為兄該走了。”

他轉身往外走時,又囑咐了一句:“帳外天寒地坼,不必送出來。”

但郭懿還是跟上,挽住他的胳膊道:“我送阿兄到轅門外。”

“也好。”郭嘉輕笑,將自己的披風取下來,為郭懿繫上。

一路走到轅門外,郭懿駐足看著郭嘉離去。雖然知道這只是短暫的告別,但心中還是有些失落。

她手摩挲著劍柄,忽然想起,昨晚回來時,劍上都是血漬,擱在營帳裡並沒來得及擦洗,而此刻它卻潔淨光亮,盡顯鋒芒。

軍中能進她營帳的只有鄧興,但沒有自己的示下,鄧興不會擅自動她的東西,那幫她把劍上的血擦乾淨的,會是誰人?

郭懿若有所思的抬起頭,寒風裡郭嘉的步履很慢,時不時低頭輕咳幾聲。

目送著漸漸行遠的身影,她心中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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