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2節(2 / 2)

她打定了主意,要等林海回來,問個清楚。

第6章 6

雖說心神不寧,該盡到的禮數也不能少。族裡現有不少長輩住在她家裡,其中更有她祖父輩的兩位長者,她循禮一一拜見、敬茶,族長等拿金銀錁子給她,她再三辭謝,終是沒強過長輩,只得先行收下,又命人準備回蘇州去給族親的禮,知林海一早備下了,才放下心來。

又去見宋氏,林滹家的三公子林徥亦在,見她來了,趕忙起身,同黛玉彼此行了禮,以兄妹相稱。林徥比黛玉要年長几歲,因著家裡已經開始張羅著同他說親,也漸知男女之情,雖早知這是本家妹妹,然乍一見一個神仙似的姑娘,未免有些拘謹,他素來知禮守規,在一邊聽了幾句話,只覺得手腳都無處擱放,便要回去溫書。

宋氏也不攔他,只教他不必太累:“難得出來一趟,得閒自己出去逛逛也好,別總悶著,讀書也不急於一時半刻的。”

等林徥出去了,宋氏方才嘆道:“我家三個小子,也不怕你笑話,老大素有主見,我同他父親都奈何不了,自己從軍去了,攔也攔不住,好歹如今混出個一官半職來,只常年不在家裡。老二從小讀書,也不要人操心,只前頭兩個主意太大,老三怕人笑話他,難免鑽牛角尖。”

林滹家裡出了一文一武的兩株玉樹,連黛玉都有所耳聞——賈政不常教導子弟,只是一旦問起功課來,難免要打要罵,又要拿其他子弟比比寶玉賈環,先頭還只是用賈珠,後來賈蘭也大了,就拿別人家的孩子來說,林徵林徹提的次數多了,寶玉在姐妹們面前都抱怨了兩回。林徥看模樣也是個懂事上進的,不過在兄長的光環下,未免黯淡了些。宋氏也恐他意難平,只是怕勸得多了,他又要妄自菲薄,只得在他親事上多操心,一心想為他娶個大方懂事的姑娘。

黛玉默然道:“親生的兄弟,總要在心裡比較一二的。不過,也還是有兄弟的好。”她從前也有一個弟弟,比她身子還要更差些,那時候太小了,不懂事,看到父母衣不解帶地照顧生病的弟弟時,總是擔心父母忘記了自己。可是等弟弟一病去了,她方才意識到,自己失去了這世上唯一的一個同自己一模一樣血緣的親人。一個女孩兒家,沒有兄弟姐妹,若是父親也去了,這世界上,就只剩她一個孤零零的。

宋氏見她難過,道:“可是你三堂兄雖然年輕,要護住你這麼個妹妹的力氣,他也是有的。”林海以盡數家財求女兒前途,這份慈愛之心,令人動容。林滹雖然如今風光,到底他家不是承爵的那支,林海所贈家財,在他父子看來,已是鉅富之資,林徥膽子小,恐他人要說父親是那趨利好財之徒,先頭已然把事情先後不分鉅細地告訴了宋氏,只是宋氏如今看著黛玉,心裡只想:“可憐這麼個小姑娘,她父親那麼疼她,卻沒法子親眼見著她長大了。”

林海至晚間方歸,先去謝賈璉的一路辛苦。賈璉見他面色蠟黃,病態畢露,心道:“已然病到了這地步麼?老祖宗說的沒錯,這次叫林表妹回來,果真是為了見她最後一面,只是看他家裡這些個族親,二太太打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回去又要說我無能。”又想,他已病成了這個模樣,到底是如何強撐著去永寧王那裡盤點鹽務呢?

原來榮國府有門來往了幾代的世交,正是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家,他二傢俱在金陵,起家也是一道,雖未如王、史、薛三家一道互結姻親,關係也親厚得很。那甄應嘉曾任江南茶鹽轉運使,林海如今查出的虧空,也有他任上的一份。甄應嘉原想著有榮國府這門老親在,林海可不必那般拘泥迂腐,稍稍迴旋一二,幾家各取所需,各不相干。誰知那林海將死之人,猶自不肯鬆口,是誓死也要把人拖下馬的樣子,他氣得直接去信賈府,賈赦、賈政等結了信,亦是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恐壞了這幾代的交情,這次賈璉來,原也是想著可否從中周旋。

他今兒個一到,便叫來旺趕緊去了甄家,那甄家在江南經營多年,人脈甚廣,金陵與揚州又不遠,很快衙門那裡的事兒便有人傳出來給他。永寧王一口一個三舅舅,已擺明了是要做靠山的,不管他有沒有明確說出來什麼,有他這聲舅舅,戶部、都察院就不敢輕視林海交出的這份賬表。何況此番是永寧王首次出外辦差,他們這些隨駕的哪能不明白,皇上要栽培的,豈止是永寧王一個?便更是小心翼翼,不敢存半分私心,一時那欽差團,竟似鐵桶似的,人情金銀俱打不進去。賈璉心如亂麻,只得叫昭兒先回去送信。

林海雖一整日都不在家,然而林華等忠僕看了一天,還有什麼能漏的?不過岳家到底養育了黛玉一場,他不久要去見亡妻的人了,恐此刻撕破了臉皮,到了地下見到妻子不知如何解釋,只佯作不知,謝他送黛玉歸鄉。況他既呈上了賬本,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果真戶部侍郎看了不過半日,便去清查鹽務細單並幾處設在江南的國庫,他所求的清明鹽政,雖說活著是見不到了,然能瞧見個苗頭,也不負十年寒窗苦讀了。因此今日是格外高興,只覺得病痛都少了幾分,回到屋裡,果真見黛玉早已候在房中,雙目垂淚,撲了過來。

“父親病了,怎麼不早叫我回來?”黛玉本有一肚子的話,要問林海為何要把她託付給林滹,要問他是不是同外祖母家鬧了不好,要問他這些年有沒有好好過日子,然而看到父親的病容,便什麼也明白了。

林海咳嗽了兩聲,苦笑道:“我同你母親,最後悔的,怕就是把我們這一身病痛都傳給了你。”他把自己的盤算,好好地說給了黛玉聽,又道:“你六叔叔是個厚道人,他家雖不及你外祖母家親密,但你在他家裡,於你名聲更好。”

他這樣一說,黛玉還有何不懂的,她在外祖母家,諸事不好開口,但也不是聾子瞎子,大舅舅從來是個荒唐的人,二舅舅雖說為人方正,卻是個不管事的人,加上賈家現在的族長是寧府的珍表兄.......榮國府的女眷也不常外出交際,黛玉是個清高好名的,有時亦慶幸不必出門見人。相較起來,林滹家雖不及國公府富貴,但誰說起來,也只好誇的。

林海仍自絮叨著:“我聽說你六嬸嬸也是個和善體貼的,原你九叔叔家的女兒,便是她一手養大的,也許了好人家,他家子嗣在咱們家裡,算是多了,你也算有幾個兄弟,將來也有人撐腰。”他本不是囉嗦的人,只是如今有太多的話要交代,生怕漏了哪一句,又生怕來不及說清楚,好像女兒將來好不好,就凝聚在做父親的這幾句話裡。

這幾年家裡不斷地有人走,先是賈敏,而後白姨娘、周姨娘、他的乳母李氏、另一個老管家林彤,再就是林華的女兒.......這些人,都花了一生來陪伴他,而今,也終於輪到他了。

可他的玉兒還這麼小。

其實,即便女孩兒長大了,出門了,做父親的又怎麼能真的安下心呢?

可無論黛玉的未來怎麼樣,他是看不到了。

“咱們收拾收拾,就該回蘇州去了。”林海咳嗽道,“我給皇上那兒告了病,回去祭拜先祖,請他們保佑你身子康健,萬事順遂。”

“也保佑父親。”黛玉哭道。

她是個孝順的孩子,林海曾經也是遺憾過他的玉兒並非男兒,不能繼承家業、出將入相,可是朝朝年年,這個女孩兒出落得這般如花似玉,是他心尖上的模樣,可惜他是也不能見她將來鳳冠霞帔出閣的盛妝,亦見不到她兒孫繞膝的雍容了。雖是不甘心,可就算再要強的人,也強不過閻王去。

他擰過頭去,咳得撕心裂肺。

第7章 7

林海告病的事兒很快獲了準,以他的身子,其實早兩年就告老還鄉也沒人會說什麼,只他自己覺得既食君之祿,就當盡忠職守,況留下一個爛攤子給下一任,也實非君子所為,若後人不查,以為這虧空是從他任上所致,他倒能一死了之,林家百年清譽可要毀於一旦。故特強撐著將實情上報,一樁樁一件件,每筆賬都算仔細了,等到朝廷欽差來,才算安心。

林氏宗族也傳了這麼多代,雖人丁不豐,闔族出動也算浩浩蕩蕩,族中雖未再有如林海、林滹這樣的天子近臣,但子弟世代讀書,秀才、舉人也有幾個,也有在外做小官的,凡能請到假的,此趟俱趕了回來,清明多雨,林海本已病入膏肓,強撐著祭完祖輩,修好祠堂,已走不動道,他又好強,不肯叫人揹著,只好讓林華扶著走完了流程。只可惜一回了老宅,便再也支撐不住,名醫輪番用藥,甚至去淮揚請來了太醫院的院判趙瑜,也只有搖頭嘆息、讓準備後事的份兒。

林海是早知道自己要不行了,後事也不用別人說,自己都提前預備下了,賈璉說是要來幫忙,如今卻什麼都不需要他插手,加上林海把家財一分,雖有榮國府的一份,可想也知道,同林滹府上得的那份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和王夫人等原預想的更是相去甚遠,回去了免不了要被責備。他心裡覺得悶,面上卻也不顯,幫著相地採買,倒令林華高看了一等。

劉遇正在揚州查賬,花了三天把那國庫細細盤點一番,那虧空數目果真觸目驚心,倒也能和林海在賬上查出的數目對的上。那些中飽私囊的,最開始還有所顧忌,抽調數額不大,還要想法子找些由頭填補,而後卻似乎百無禁忌起來,一筆一筆的,瞧得他肉疼。因而更有嘉獎林海之意,聽說趙瑜回來了,便使人去問他的病。

趙瑜也只嘆氣道:“林大人的病是積年沉痾,他又辛勞過度,如今用湯藥吊著,多則十天半月,少則,也就三四天的功夫了。”

劉遇聽了,惋惜之情油然而生,瞧著手裡亂成一團的江南官商賬表,下令嚴查,只盼不辜負了這等忠臣的拳拳心意。又親自研磨,上述父皇,打算替林海討一份身後嘉賞。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林家如今人人悲痛,賈璉在蘇州見縫插針地幫忙,鳳姐在京城卻是挑了個大擔子。原來那寧國府的長媳秦氏沒了,賈珍有意大辦喪事,誓要傾他所有,讓媳婦走得體面,偏尤氏病了,幸有寶玉為他薦了鳳姐。鳳姐本就好賣弄能幹,如何會不允?只是寧府僕從一向懶怠,多有仗著資歷不服管教的,鳳姐狠下臉來整治一番,頗有成效,心裡十分得意。

只苦了寶玉,既沒了黛玉陪伴,又不好總去煩鳳姐,加上到底是他侄媳婦的喪事,賈珍等設宴,他也不好不去,偏凡是世家子弟的席,秦鍾又不肯上,他更是心煩氣悶。

好在今兒這一桌上俱是熟人,有薛蟠、神武將軍之子馮紫英、東平郡王府上的二公子穆典誠,還有陳也俊、衛若蘭等,他們幾個都是世交,打小一塊兒喝酒玩樂的,後加了個薛蟠,也是好熱鬧的主兒,又樂意散財,沒多久便同他們打得火熱,幾個人湊在一起,只恨這是秦氏喪事,不能叫人唱曲逗樂。

馮紫英先嘆了這喪事的排場:“還沒到正日子,酒席便擺了這許多來,你家哥哥也是盡心了,只是這樣的日子,雲大哥哥怎麼沒來?”

他說的是南安郡王府上的世子云渡,和他們一道長大的,因西安郡妃華誕,怕喪事衝了,北靜王雖年輕,但當年四王中唯有他家功勞最高,如今子孫猶襲王爵,其餘幾家,如今真以爵位來論是公、侯不等,不過王妃、太妃等仍在,還稱王府,實際卻要比北靜王府上低一些的,故賈珍也不敢請他撥冗。只是南安郡王府和賈家卻是交情甚好,雲渡也是好熱鬧的,今次不來,便有些叫人不解了。

衛若蘭道:“我前幾日去他府上時,說是感了傷風,想是還沒好。”

穆典誠如今是第二波酒了,已然有些燻頭,聞言道:“他哪裡是傷風?已然成了癆病了。當初就有人說,他家娶的那個是個命硬的,先頭剋死親父親母,他可不定扛得住。倒是不聽勸,如今可不是病了。”

原來東平郡王府和南安郡王府也是有親的,南安郡王的元妻便是穆家的姑奶奶,只可惜去得早,雲渡的生母雖是繼室,兩家關係倒也緊密。只雲渡所娶的,便是林滹之弟的獨女林馥環,當時結親之時,當今才剛繼位,林貴妃風頭正盛,雲渡娶了她的侄女,羨的也有,妒的也有。偏之前東平郡王府上也有人相中了林家的老三,要把縣主許給他,林滹卻支支吾吾地沒搭話。穆典誠為親妹不平,難免要嘲林家兩句。

寶玉聽了卻是難過,因他家有個親戚,是忠靖侯的侄女,名喚湘雲,也是從小一處耍樂的,模樣性情哪裡都好,只也是父母雙亡,他聽穆典誠說那林馥環,想的卻是史湘雲,雖有心辯駁一二,但穆典誠到底是東平郡王府上的,若是起了衝突,恐怕賈政要動怒,賈珍也難堪,只能勉強忍了。卻聽見門口有路過的人道:“穆二公子且把聲音放輕些罷,春寒天惹個風寒常有的事,怎麼就怪到女眷身上了,既然交情好,隨意議論人家妻室,也不怕他日後同你翻臉。”

寶玉心裡一喜,忙抬眼望去,說話的卻是治國公府上的公子馬兗,他為人方正,身上又有實缺,沒什麼功夫同他們來往,寶玉原只當他是祿蠹之輩,素來不屑一顧,如今見他仗義執言,心裡稍慰,此番再細看他,卻也是個丰神俊朗好相貌,只可惜一心鑽在那仕途經濟中,對不住那雙漂亮眼睛。

馮紫英笑道:“知你弟弟如今是永寧王身邊的紅人,聽不得有人說他舅舅家不好。穆兄弟也是喝多了,他同雲大哥哥也算姑表兄弟,哪就到鬧翻的地步。咱們這桌還有空,可要來喝上一杯?都差不多的年紀,比你在那兒恐怕自在些。”

馬兗搖頭漠然道:“在哪兒都一樣,我過來了也不過擾你們的興致,不如在他們那裡,他們想罵我掃興又不敢說出口的表情挺下飯。”

等他走了,薛蟠忍不住罵了聲:“有病。”

馬兗做官時古板又不肯變通,私底下性子也古怪得很,說話隨心所欲的,不看旁人臉色——或者說,他就愛看旁人吃癟的樣子。可惜年輕一代裡他的確是最出挑的,甚至比其他世交的叔伯們都要走得遠,故而雖然大家被他噎過許多次,也只得私下埋怨幾聲。偏他家的好運還沒有到頭,他兄弟還成了永寧王身邊的大紅人,四王八公當年多是先皇近臣,有許多都是培養了來輔佐當年的忠義太子的,這位老千歲壞了事,他們幾家也只得小心謹慎地行事。獨他治國公府上事事順遂,偏馬兗還要跳出來攪和他們私下的閒話,煩人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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