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81節(2 / 2)

薛姨媽也知道她說的是實話,一時也失了聲。況她從來也不是那種有主意的母親,寶釵平素溫柔敦厚,事事聽她的也罷了,如今有了自己的主意,以薛姨媽的性子,還真攔不住,想來想去,也只得嘆息道:“交給蝌兒做罷,你可不能自己跑出去。”

寶釵到底不是那些無所顧忌的女子,聞言點頭道:“這是自然的,我也要臉面的嘛。”

薛姨媽想來想去,還是勸了聲:“你也別怪你姨媽,她也不容易。”

她自然是不容易的,可她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寶玉,為了她自己,鳳姐是怎麼被放棄的?雖然寶釵自認為做不出鳳姐的那些大膽的事兒來,但是要是有衝突,她這個親外甥女,也未必能有親侄女親厚。說到底,親戚情誼在真正的利益面前算什麼?人還不都是先為自己考慮的。王夫人之前那麼重視寶玉,甚至為此忽略了長孫賈蘭,難道不是因為覺得賈蘭年紀小,指望不上?一帆風順的時候,自然是哪哪兒都好,人和人之間都和和氣氣的,高不成低不就的時候,也能勉強湊活湊活,到了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什麼嘴臉都顯出來了。那些引著山賊進家裡來搜刮財物的下人,你之前能想象到他們是這樣窮兇極惡的嘴臉嗎?王夫人便是真菩薩心腸,到了要選擇的時候,也會選個對自己最有利的。

薛姨媽見她不聲不語,也明白了大半,嘆了口氣,還是哭道:“到底是我考慮不周到,才害苦了你。”

寶釵心軟,道:“與媽媽有什麼關係?是我自己命不好。”

薛姨媽雖說給她選了個苦親事,可一開始,國公府的嫡公子,配她這個商賈之女,也算得綽綽有餘,寶玉又是那樣的模樣性子,她自己也是樂意的,甚至媽媽和姨媽給“金玉良緣”造勢的時候,她非但沒攔著,也跟著動了些心思,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她也曉得不該怪誰。要是真意志堅定,當年金玉良緣傳得到處都是的時候,她就該害臊自己搬出大觀園才是。真要說怪誰,最多也就是怪薛蟠罷了。若沒有這個哥哥,她心氣說不定能更高點,也就不用覺得寶玉是難得的好郎君人選,心心念念地跟著媽媽的計劃走了。

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心就是比手背的肉厚,媽媽對她算是做到了一個母親的極致了,可其實心裡還是更疼哥哥一番的。如今薛蟠殺人償命,薛姨媽沒跟著他去都算是還惦記著這個女兒了,她自然也不會特意去提起哥哥來,還要說他的不是,惹媽媽傷心難過,自怨自艾。

既然說服了薛姨媽,她便也安心下來,當日便找到薛蝌,請他在京裡相看了半日,盤下一個布莊來,其實本錢還是不大夠,薛蝌手上也沒有餘錢,還是寶琴從自己的嫁妝裡拿了點兒出來,幫著她好歹把鋪子開起來了。

第223章

林徥這回不論怎麼說, 確實考上了, 發榜那日,也有不少親朋來家裡道賀, 只是他一來對成績不大滿意,二來幾梔要離開去桐城了,他心裡惦記著, 但甚至不能像宮裡的黛玉一樣直接表達自己的擔心, 自然是高興不起來, 迷迷糊糊地跟著父母見過幾個長輩親友,腦子裡全是空白的, 別人叫他幹什麼就幹什麼罷了。宋氏知他難過,也不勉強他出來交際應酬, 遂家裡原定的酒席也都在問過他的意思後從簡操辦, 對外只稱待他殿試領了職後再和冠禮一塊兒慶祝。只是別人看來, 多半是林家對林徥的名次不滿意了。

林滹亦想到了這點,勸林徥道:“你便是再不喜歡,該要應酬的還是要應酬的,殿試未過, 你職位還沒定,若是讓人覺得可以輕視你, 該當如何是好?”林家如今也是有幾分面子的,林徥又是家裡的嫡子, 憑著這身份, 仕途本可順坦些, 但若是讓人誤以為林家不重視這個兒子,那就不好說了。

只是林徥偏還有一股軸勁兒,覺得今日家裡的地位都是大哥、二哥掙來的,他實在沒臉用,若和旁人一樣的起點,反而更自在些。氣得林徵罵他:“哪兒找你這麼迂的人?照你這麼說,我和阿徹當初不也是沾皇貴妃的光?我們也該羞愧才是?事關你自己的前程,別這麼天真。”只是也勸不動他,只得罷休。

只可惜林徥為幾梔牽腸掛肚的,幾梔自己卻毫無察覺,或許以她的冰雪聰明,也看出了一點端倪,但她的心性,未來幾十年的目標都定好了,父母、生死尚不能阻止她的腳步,何況是區區兒女情長?更何況林徥又訂了親,她便是情竇初開,也決計想不到他身上去。林徥又何嘗不懂這樣的道理?只是人要是完全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緒,那與草木有何分別呢?好在他還算理智,知道這感情露出來也只是害人害己,便把自己鎖在屋中,誰也不見。旁人只當他是不滿意成績,也怕他生氣,並不敢多與他說什麼。倒是宋氏知他心思,馥環、幾梔、迎春同去桐城這樣大的事,家裡也準備了許久,又是安排下人,又是安排車馬的,愣是沒人到他院子裡去多話。只是沒人來說,他自己卻又禁不住擔心,自己也覺得實在沒意思。

倒是迎春,這次跟著幾梔一起出去,眾人都當她是為了躲避孃家人,她自己其實也說不清為什麼。從來都是她被人推著走,老太太、二太太、大老爺怎麼安排的,她就得怎麼去做,不管對自己好不好。都說她離開孫家是破釜沉舟之舉,其實她自己清楚,即使這麼大的事,她也是被黛玉、被奶孃丫頭們推著做的,並不算她自己的決定。其實便就是不跟著幾梔走,京裡的醫館還照舊開著,甚至馥環別的生意也能帶著她,但她有生以來,頭一回這麼強烈地想要去做一件事。

這是她自己的決定。

這種衝動甚至感染了馥環,幫著她說服了宋氏,還打算親自送她們出去,打點一切。有時候看著馥環井井有條的動作,她也實在是覺得羞愧。都是從夫家出來的女人,馥環雖有孃家助力,然把生意做到這麼大,到底還是她自己的本事。有時候又嘆世間不公,她自己過得不如意,那算是自己的性子所致,如今卻否極泰來了,比她強的探春如今卻不知在蠻國如何。倘若探春有馥環這樣的孃家,恐怕要過得比賈家的爺兒們強得多。

臨出發前,她也想過要不要去與王夫人說清楚,但到底怯懦,怕說了以後,王夫人等強留幾句,她就走不得了,便只說要跟著幾梔出趟遠門。王夫人到底養育了她一場,如今被寶玉出走的事急得團團轉,又聽說她也要走,哭道:“可惜咱們這一大家子,如今散成了什麼模樣。你四妹妹年紀輕輕的,就看破紅塵,還在廟裡不肯出來,聽說過得也不好。三丫頭麼,更是連個音訊也沒有。珠兒媳婦好不容易熬到了兒子出息,現在自己卻病下了,也不大好。還不知道她和大太太哪個先走,寶丫頭也成天瞎忙活,如今我是真真誰也說不上話了。”

巧姐兒出事的時候,迎春心裡還悄悄地埋怨過李紈見死不救,寶玉失蹤時王夫人急壞了,口不擇言,李紈掛在了心上,和王夫人這邊徹底淡了,賈蘭高中,李紈卻幾次都缺席,眾人只當她找藉口,等賈蘭急急忙忙請大夫,才意識到,李紈竟是真的病重。迎春心裡也記掛著大嫂子當年帶姐妹們做女紅的情誼,便說要去看看。

李紈這病也著實蹊蹺,最開始其實確是不想和公婆應酬,藉口稱病,只是裝著裝著,竟是真的茶飯不思、每況愈下起來。賈蘭是個孝順孩子,趕緊替她去尋大夫,來的雖然不是御醫,也是京裡數得上名號的名醫了,可愣是瞧不出她是什麼毛病,只能一天天地看著她越發不濟,這幾天是連床也下不得了。她心裡本來就有根刺,只是不滿王夫人等的偏心,不願在她們面前漏了怯,如今見到迎春,眼淚撲簌簌地便落了下來。

迎春也被她的病容嚇了一跳:“大嫂子,你這是怎麼了?在吃什麼藥?可有好好用茶飯?”她自己也是在鬼門關徘徊了幾個月的人,又在醫館幹了這麼久,每日耳濡目染,也算是有些眼力了,自然看得出李紈這是藥石罔醫了。李紈卻也不答她,只示意她走近些,拉著她的手道:“我如今是不中了!”迎春忙道:“大嫂子這是說的什麼話,蘭哥兒才剛中了進士,就是為了他,嫂子也該振作才是。”

李紈自丈夫去世後,確實就是在為了兒子而活,如今聽見這話,更是難過不已,心道:“我苦了這麼多年,可不就是盼著蘭兒出息?如今他剛考上,我若是此刻沒了,他不是還要丁憂三年?三年過去以後,還不知道能輪得上什麼差事。是我連累了他。”她父親是國子監祭酒,雖一向主張女子無才便是德,但該知道的,她大體也知道,也沒指望過兒子能一中了進士就一步登天,但踏踏實實地往上晉升總是可以的。然而自己這一去,賈蘭的仕途怕是還沒開始就要先耽擱了。她也說不上是更遺憾自己這輩子沒能當成誥命夫人,還是更憂心賈蘭的前程,只泣道:“都是我不好。有些話,我也只跟你們說了,巧姐兒被賈環和她舅舅聯手騙出去的時候,平兒求到了我這裡來,我原想拿錢去贖巧姐兒,只是擔心王仁躲到不知道哪兒去,這筆買賣又是大太太點了頭的,我的錢也一去不回,蘭兒以後過生活都艱難,沒肯答應。現在想想,也是報應不爽,折了陰功了!”

巧姐兒的事,迎春也難說到底有沒有怨過李紈的見死不救。但是馥環說過,做下這事的是賈環、王仁,昧著良心點頭答應的是邢夫人,若是怪到別人頭上來,未免太過自我。她也想開了,親戚一場,幫忙是情分,不幫是本分,譬如後來賈家越發地落魄了,她自己接濟了幾回,實在難以維持後,也就沒給過錢了,又有什麼資格去責備大嫂子的袖手旁觀呢?

賈蘭與迎春當年都是大觀園裡的隱形人,什麼樣的場合,也多半輪不到他倆出頭,甚至有時候連老太太都會忘了他們。如今寶玉失蹤,賈蘭高中,反而在家裡翻了身來。迎春這次出遠門,在賈家亦沒有道別的人,見李紈這樣,也只能道了聲“珍重”。

李紈像是知道了她並非去個數月就回來的樣子,點了點頭,問她道:“你還沒見過你四妹妹罷。”

迎春道:“我正打算去水月庵同她道別。”

李紈冷笑道:“你是見不著她的。”

迎春奇道:“大嫂子此話怎講?我知四妹妹看破紅塵,出家修行去了,她一向冷情冷性的,倒也不奇怪。只是我一向與她交好,便是出了家,又不是不認識了,我去拜訪她,她便只拿我當一般施主看,也是無妨的。”

李紈嘆道:“你當水月庵是什麼乾淨的地方嗎?櫳翠庵尚在大觀園內,妙玉是什麼結局?璉二奶奶當年收人家銀子壞人家兩條性命是誰攛掇的?你當四妹妹在那裡,能安心修行嗎?她是去避禍,卻不知禍在人心呢。園子裡當年那麼多小戲子,都打發去了那兒,如今有幾個還活著?四妹妹雖然比那些戲子們尊貴些,不至於有她們的下場,但那兒也委實不是修行的地方。二太太一定告訴你,四妹妹不耐煩見家裡人罷。”

迎春一怔。王夫人的確這麼說過,她也只當惜春又鬧脾氣了,畢竟這次離開京城,也不知還能不能回來,想著到底要見一面。如今聽李紈的意思,卻又沒那麼簡單。只是王夫人是被那靜虛師太矇騙了,還是自己心裡就是這麼想告訴她的呢?

第224章

都說人之將死, 其言也善。李紈本就是個信女, 到了這時節,悔愧交加, 更是把平日裡埋在心裡的話一氣兒都說了。迎春本是個麻木的人,聽到後來,心裡發涼,亦覺得後怕。但不管怎麼說, 她和惜春姐妹一場, 出去之前肯定是要見惜春一面的, 如今聽聞惜春過得不好, 更是放心不下,要去親眼看看,這個一起長大的妹妹和家裡其他人不同,該幫的還是要幫一把的。她攢下的銀子要填賈府一大家子的開銷是不夠, 但讓惜春過得好一點,還是能做到的。

誰知水月庵裡如今卻還是人來人往的,彷彿靜虛師太往常奉承的那些達官貴人們的相繼倒臺對她毫無影響似的。迎春當年就不起眼,如今又換了打扮,靜虛一時竟沒認出來,把她當尋常施主一般接待,待聽了她的來意,細細打量了她, 冷笑道:“原來是二姑娘。”又道, “咱們這小廟自然是容不下四姑娘這種大佛的, 她早就雲遊別處,不知所蹤了。”

迎春也著急了,難得迸發出些許勇氣來,不顧靜虛的反對,四處打探,總算智慧兒還有些良心,偷偷告訴她:“四姑娘約摸是去了從前妙玉師父修行的廟裡去了。”

妙玉當年也是富家小姐出身,跟隨的師傅亦在京裡有些名氣,只是後來師傅圓寂,她被王夫人等請去大觀園攏翠庵中,她們師徒原先修行的廟宇自然年久失修,成了破廟,除了趕路的窮苦人沒有地方住,借那兒遮風避雨外,只怕再無人丁。惜春也是自小錦衣玉食長大的,怎麼會去那兒呢?迎春先是不信,只是實在沒有頭緒,也只能去碰碰運氣。

智慧兒竟真沒騙她,惜春居然就是在那座破廟裡,已然削去了頭髮,紹衣乞食,哪裡還有昔日千金大小姐的模樣。迎春抱著她大哭了一場,她倒是說:“佛門清修,本來就該吃苦,我現在吃糠咽菜,可我心裡頭乾淨,比從前強得多。”

迎春心疼,但也無可奈何。惜春畢竟是寧國府出來的姑娘,賈珍是什麼樣的人,其實姐妹們心裡頭都有數,那寧國府,當真除了門口的一對石獅子便沒有乾淨的了,惜春其實最是痛恨那些事的,可惜一直襬脫不了,終於下定決心出家了,水月庵卻也是個腌臢混亂的地兒,她心灰意冷之下,寧願衣不蔽體、託缽行乞,也不願再與從前有糾葛了。迎春也無法,只得又求到馥環那裡。

馥環對賈家已經是十二分的不耐,但也不至於把氣撒到一個小姑娘頭上去。況惜春所說的佛門淫窟若是真的,也確是違反了本朝律令。馥環也不客氣,直接向官府舉報了去,然後又親自去求見了藕舫園不遠山上的廟宇,請求廟裡的師太收惜春做徒弟。

師傅們本不信這些富家千金真的靜得下心修行,又因惜春俗家親戚們就在京裡,怕惹麻煩,待真的見了她,發現她真的狠得下心與前塵往事斬斷了所有機緣,才鬆了口,只是仍得從最小輩分的弟子做起,打雜抄書,沒有優待。惜春這寒冬臘月的天氣寧願上街化緣也不願回家裡或者水月庵,自是吃得起這個苦,這廟是百年名庵,連皇太后都來上過香,不管內裡有沒有摻和進什麼亂七八糟的爭鬥,起碼水月庵那些齷齪事兒她們是不屑乾的。惜春也沒想到峰迴路轉,當年木訥得一聲不吭、任人欺負的迎春反而替她尋了這麼一門出路,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謝她,只好聽她的話給師父磕了頭,又去謝馥環。

“你好好修行吧。”馥環沉默了一會兒。她其實想提醒一句,佛門也並不清靜,這樣名聲大的寺廟也不見得裡裡外外都見得光,但她又不忍心給剛從絕望泥濘裡爬出來的人致命一擊,也只得道,“不必擔心其他,我自然幫你打點好。”少不得對庵裡的主事吩咐一二。林家畢竟地位擺在那兒,其他人自然也得賣她這個面子。

迎春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安安心心地上路了。

“你這次回賈府,倒是不曾逗留。”馥環也聽說了賈家出了不少事,心裡還在擔心迎春回去後要被扒一層皮下來,想不到她竟然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迎春嘆道:“二太太對我還是不錯的。”

馥環一想,也就是了,如今賈蘭中了進士,賈家有了中興的希望,自然不好同之前落魄時一般的行事,逮著誰就像搶似的“借錢”,丟了自家的面子身價。所謂的禮義廉恥,總是建立在加官進爵的基礎上的,飯都吃不起的時候,自己親手推入火坑的姑娘也好意思去借錢,也不怕因此得罪了誰,待事情有了轉機,才開始顧忌自家人的聲望,想著目光要放長遠些。她點點頭,道:“已經算好日子了,你那兒要是沒什麼事,咱們就那天出發。”

迎春自然是沒什麼事,安安分分地等馥環與幾梔處理好了手裡的事,拜別宋氏等,也就不聲不響地離了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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