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徹底明白為什麼平王常說陛下看似隨性優柔,實則是再雷厲風行不過的人了。
蕭渡玄拿定主意的事,是沒有轉圜餘地的。
可蕭言仍是止不住地覺得愧疚。
分明是他意外做了錯事,現在竟須要皇叔百般籌劃……
事情敲定後,他還欲向蕭渡玄多言,但侍從便攜著要務匆匆來報。
蕭渡玄快速地掃過文書,立刻說道:“開一下行宮中議事的宮殿,然後讓五相和兵部尚書、侍郎都過來。”
陸恪也皺起眉頭,當即就站了起來。
蕭渡玄披上鶴氅,臨走前又看了眼蕭言和陸仙苓。
他輕笑著說道:“原本還有些話想說的,勞煩你們得稍等片刻。”
“除卻內殿,何處都可以遊賞的,外面的花園景緻也不錯。”蕭渡玄神情溫和,“不過朕若是半個時辰後還沒回來,你們便不必等了。”
蕭言能聽出是要緊事,他緊忙應道:“是,皇叔。”
但蕭渡玄和陸恪離開後,蕭言立刻就陷入了尷尬中。
宮室中有些空曠。
陸仙苓撥弄著杯盞,抬起眼眸看向蕭言:“世子,我可以先叫你阿言哥哥嗎?”
她的聲音很嬌,但又不會讓人覺得是在發嗲。
那是一種與沈希截然不同的聲線。
沈希的聲音永遠是沉靜的,矜持的。
或許會有甘美甜膩的時候,但那卻是他永遠聽不到的。
蕭言覺得耳朵有些癢,他不太擅長拒絕女子的請求,陸仙苓又是蕭渡玄為她選定的妻子,怎麼來看都不好推拒。
於是他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好。”
“阿言哥哥,其實我之前就聽父親講起過你。”陸仙苓笑顏清甜,“但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她很會說話,一看就是那種被父母疼寵長大的姑娘。
跟沈希的言辭方式是全然不同的。
蕭言其實沒有和姑娘們打過交道,之前沈希也嫌過他不會言語,惹得樂平公主難過。
“哦?是嗎?”他低聲說道,“我還以為大家都只會聊起我父王呢。”
蕭言不想再想起沈希,可她柔軟的手指像是穿過時光一般,無時不刻地不點在他的心頭。
叫他一瞬也不能安歇。
陸仙苓似是被他的話語噎住了。
她笑容微僵:“平王殿下英武無雙,可阿言哥哥也很厲害,我的那些手帕交都常常提起你呢。”
蕭言皺了皺眉,說道:“我怎麼能同我父親相比呢?”
他不再覺得陸仙苓聲音悅耳,只覺得她言辭幼稚,透著幾分不聰慧的意味。
陸仙苓這回也徹底被噎住了。
片刻後她換了個話題,又笑著說道:“外邊的雨下得更大了,我們出去看雨吧,阿言哥哥。”
陸仙苓的笑容燦爛,滿是少女的氣息。
蕭言愣怔了一瞬。
他忽然地想到蕭渡玄或許不是有話要說,只是刻意地為他們製造獨處的環境,就像張太妃曾藉口離開,讓他和沈希留在一處看煙花似的。
此事到底晦澀。
便是蕭渡玄也不好直接跟他說清。
他不該辜負蕭渡玄的良苦用心。
蕭言站起身來,他低垂著眉眼,輕聲說道:“好。”
正當他想要拿傘的時候,忽地和屏風的那道身影對上了目光。
少女的身形窈窕,長髮散落披在身後。
淺色的睡袍將那腰身勾勒得纖細,不盈一握。
她不知在這裡聽了多久,看了多久。
那雙顧盼生輝的眸子裡都沒了神采,灰暗地半闔著,就像是徹底死心了一般。
是沈希。
那一刻蕭言全然顧不得去想她為何會這幅打扮待在蕭渡玄的宮殿中,他只想快步上前擁住她,為她擦去眼尾的淚水。
她不是和蕭渡玄兩情相悅嗎?
不是應該被皇叔好好地寵愛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