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 2)

月兒越發坐不住了,她強撐著起了身,焦急地又回到了韓家大院的門口。

傭人幾度阻攔,都被月兒拒絕了。

夏風燥熱溫吞,周遭蟬鳴嘈雜,月兒一概是感受不到的。油氣路燈孤零零地點綴著已經入夜的無盡黑暗,本就昏黃無力,又時而閃爍不定,好似鬼影。

門口的長巷如同無底的深淵,隱匿在黑暗裡,張著黑洞洞的大口,朝向月兒。

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任誰驟然面對如此血腥的場面,都會心悸許久。更何況是月兒這般少不經事的女孩子?

可即便腦子裡的可怖場景無法揮退,月兒依舊咬著牙站在黑暗中,努力站直腰板,眺望著巷子口的方向,等待歸人。

說來可笑,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在世界的兩個不同角落,陪他感受著死亡與黑暗的恐懼。竟然能生出一股慷慨悲歌之情來。

月兒站了多久,她也不知道了。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擔心與憂慮便一絲一毫地代替心中的恐懼。韓江雪還沒有回來,他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就在月兒一顆心掰成了八瓣,快要風魔的時候,巷子外傳來了點點光暈。

由遠及近,顫若微星,慢慢向月兒的方向駛來。是韓江雪的車。

月兒一晚上的所有擔心與憂慮都落了地,心頭的酸澀苦楚便有恃無恐地漫溢開來,鼻子一酸,眼淚終於在這一刻決堤了。

坐在副駕駛上的韓江雪遠遠望見光暈中孱弱單薄的身影,緊緊抱著自己的臂膀,孤獨無依地矗立在門口。

那是她的小嬌妻。柔弱得如同一灘水的小嬌妻,卻不知道為什麼,會滿眼堅定地站在那裡。

她……是在等他?

韓江雪甚至等不及車挺穩,便開了車門。司機驟然剎車,才讓韓江雪不至於急切到跳車的地步。

月兒逆著光,看得並不十分真切。可她心中篤定,那是她的丈夫。

她終於放下心中所有的忐忑與顧忌,迎著車燈的方向,竭力奔跑。腳下的高跟鞋成了累贅,她便甩開那累贅。所有的驕矜成了負擔,她便扔下那負擔。

月兒終於抱住了真真切切的韓江雪,她踮著腳,感受著對方的溫度。那種實在的厚實感讓一晚上的恐懼都煙消雲散。她泣不成聲,唯有一絲眷戀吊著月兒的滿腔孤勇。

韓江雪用一隻手將月兒按在懷裡,貪婪地享受著一份“非我不可”的依賴。他輕撫著月兒的頭髮,想要告訴她,不用怕,都處理好了。

可最終還沒等韓江雪開口,月兒卻帶著哭腔,甕聲甕氣地抽噎:“你怕不怕?”

問……問我怕不怕?韓江雪訝異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怎麼會怕呢?”韓江雪溫暖一笑,“放心吧,我什麼都不怕。”

月兒的小腦袋像撥浪鼓一般在韓江雪的懷中搖晃:“不可能,你怎麼能不害怕呢?她……她那麼嚇人……我又什麼忙都幫不上。”

韓江雪被月兒逗笑了:“你忘記了,我是學醫的。解剖過很多屍體的,沒什麼好怕的。”

月兒並不懂西醫,不知道醫學生要解剖諸多屍體。聽到這,她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原來他吃過這麼多苦,都是她不曾知道的。

韓江雪幾乎是靠一隻手將月兒抱進臥房的。

月兒不肯讓他一直抱著,他又不肯鬆手。相持不下,月兒私心裡還貪戀他懷抱的溫暖,索性便從了他的意。

只是微微不解:“你另一隻手受傷了?”

“沒有,只是另一隻手沾染上了血漬,怕蹭到你身上。”

入夜,月兒躺在溫暖的被窩裡,依著韓江雪炙熱的胸膛,感受著彼此的心跳。

韓江雪低頭看著一雙大眼睛仍舊撲閃的月兒,安撫道:“怎麼?睡不著?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月兒點頭,索性閉眼都是血淋淋的場景。

其實這故事月兒是聽過的,是韓江雪書架上的童話故事。他聲音低沉,娓娓道來,她呼氣輕柔,慢慢聆聽。

童話,是說給孩子聽的吧?月兒想到這,突然憶起火車上的陣陣噁心。時至今日,月兒仍舊天真以為,自己懷了身孕。

想到這,月兒不禁在心底暗暗發問,孩子,你聽見了麼?爸爸在給你講童話呢。

月兒不由自主地將手伸向了自己的小腹,想要感受這個孩子的存在。可乍一觸碰,不禁眉頭微皺,自己的手,實在是太涼了。

這微末細節入了韓江雪的眼,停下了講述的故事,問道:“肚子疼?”

說罷,伸手覆蓋住月兒的小腹,一股強烈的溫暖從小腹處蔓延開,流至四肢百骸。

終於,在他的呵護下,月兒閉上了眼睛。將一晚上經歷的所有恐懼憂慮都拋開了,沉沉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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