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正要把電話掛上,這時女子又給了他一條指示。
“電話結束通話後馬上給姑娘拍一張照片,把它寄給我和父親。如果這次姑娘從你那裡逃跑的話,那麼我們還可以知道她的長相。”
男子還沒來得及說話,女子就把電話掛上了。一股怨氣正要從他的喉嚨裡竄出來,但他把它扼殺了。“如果這次姑娘從你那裡逃跑。”男子通常是不會讓目標從他手裡逃掉的。他的工作就是執行命令,當他的客戶希望結束目標的生命時,目標就一定徹底完蛋。他不是白白獲得該市最可靠僱傭殺手稱號的。
他的可靠性還包括,不管客戶是多麼緊張,但他不會緊張。他不折不扣地執行每一條指示。因此他舉起了手機,假裝給裝飾華麗的古建築拍照,但實際上他是在給短髮女孩拍照。他拍了三張女孩的側身像,一看照片就很容易把她識別出來。
這個姑娘看起來很年輕,很果斷,但一點兒也不危險。要把她幹掉好像有點兒小題大做,但是男子的職業特點就是絕對服從命令。他對目標沒有任何憐憫和同情。如果有的話,他就不可能幹這一工作。
這人把照片同時寄給了客戶和客戶稱之為父親的人。現在,如果他們想看姑娘活著時候的相貌,他們就可以看這些照片。她這樣的樣子不會持續太久了。
兩個小時後,當露米姬坐在招待所房間裡的床上時,她的腦袋顯得十分沉重,因為裡面盡是各種想法和疑問,她感到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溼後實在難以忍受。她必須到浴室去,馬上就去。當她站在涼水下面,她就比較容易想起吉利·哈賽克告訴她的那些事情,並且考慮這些事情會如何影響她下一步的行動。
她走進了浴室,脫掉了短褲、上衣、內褲和胸罩。她把有點兒生鏽的金屬塞子塞進洗手池的底部,把衣服全都擲在池裡,同時開啟水龍頭開始放水。在水流下來時,她倒了一些洗手液,因為洗手液可以去除汗臭味兒。
露米姬知道淋浴的水壓很糟糕,但她不讓這種情況影響自己。當涼涼的,幾乎是冰冷的水流到面板上時,她感到很舒服,她的頭腦也清醒了。
吉利說過……
露米姬突然聽見一個奇怪的聲音。她關上龍頭,側耳細聽。好像有人試圖開啟門鎖進屋來,但鑰匙不對頭,所以打不開。難道又是一個醉鬼或者熱昏頭腦的人忘記了房間號碼?但門外並沒有傳來呻吟聲或咒罵聲。露米姬一把抓起大毛巾裹在自己身上。她正準備對開鎖的傢伙說幾句尖刻的話時,突然聽到“咔嚓”一聲鎖被開啟了,接著門就輕輕地敞開了。露米姬在浴室裡嚇得動都不敢動,她靜悄悄地聽著。
有人在房間裡走動。
腳步走得很輕很穩,好像這人是有意識要保持沉靜。
清潔工?夜間這個時候不會有清潔工。再說,清潔工來的時候會大聲喊叫“打掃房間”或者“送餐服務”。
破門而入的小偷?好像這個可能性較大。露米姬希望小偷只拿錢,不要拿護照這一類的東西。
浴室裡沒有窗戶,因此她沒有退路。露米姬唯一的希望就是小偷想拿什麼就拿什麼,然後趕快離開這裡。可是露米姬發現她這樣希望是徒勞的,因為她看見有人正在擰動衛生間的門把。
一個胖乎乎、個子高高的、面板黝黑的男子砰的一聲把門推開了,而且差點兒被地板上一大堆衣服絆倒。他把淋浴簾布往旁邊一拉,可是後面沒有人。這人用手碰了碰泡在洗手池裡的衣服。他身上散發出一股低價鬚後水和刺鼻的汗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露米姬俯視這個人的頭頂。他開始禿頂了。很明顯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因為在深色頭髮中間禿髮還只是一小塊而已。露米姬並沒有屏住呼吸。她知道,屏住呼吸在一定時候會不可避免地帶來不好的後果,因為屏住氣後再毫無控制地呼吸,呼吸聲就會比平時響得多。
露米姬一聲不吭地把自己支撐在浴室頂上的通風井裡。幸好的是,一個半星的招待所給浴室頂部還是投資了足夠多的錢,為了保護通風管道,他們鋪設了兩三塊木板。露米姬可以在木板中間把身子支撐起來。
男子往邊上看了看。他甚至把牆都敲了一下。他沒有往上看,至少還沒有往上看。
他究竟是誰?他在露米姬的房間裡找什麼?
露米姬感到溼淋淋頭髮上一道水沿著額頭流到了鼻尖。水在鼻尖上形成了一個水滴,奇怪的是,水滴吊在鼻尖上晃來晃去,但沒有掉下去。不管怎樣,她都無法把它擦掉。她知道,水滴一掉下去就會直接掉在男子的頭頂上,掉在頭髮禿落的那個部位上,這樣一來,這人肯定會往上看。
露米姬的手腳因使勁而顫抖。要保持一動不動是很困難的,但她必須保持一動不動。
突然走廊裡傳來了耳熟的喧鬧聲。這是露米姬隔壁那幫縱酒狂歡的人。
水滴從露米姬的鼻尖掉下去了。
幸虧男子剛轉身從浴室走了出去,因此水滴輕輕地,很安全地掉到露米姬的大毛巾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男子等狂歡的人走過房間後就離開了。
等男子的腳步聲走遠並且肯定他已經走了後,露米姬才顫顫悠悠地從通風井爬了下來,她一下子就癱倒在浴室地板上的大毛巾上。
屋裡還飄浮著男子身上那股刺鼻的臭味兒。
露米姬最後站起身來,檢查了一下她的行李。什麼東西也沒有丟。入侵者不是破門入室的小偷。他進屋只是為了尋找一件東西,這就是露米姬。
露米姬知道她再待在這兒是不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