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鳳殿燭光搖曳,還未關緊的小窗有風漏了進來,蛟紗帷帳隨風而動,帶來一室朦朧之色。
春嬤嬤上前低聲說道“天色不早了,殿下和娘娘也早些休息吧。”
角落裡的鏤金刻絲花紋沙漏剛剛翻了個身,發出叮咚一聲脆鳴之聲——亥時了。
路杳杳去了屏風後準備換上寢衣。
她向來怕熱,寢衣一向用的是越溪紋孔雀羅,質地細膩,顏色清透,領口極低,酥胸半露,行走間浮雲飄帶,若隱若現,夏天穿最是涼快。
“給我換件。”她低聲說著,又比劃了個動作,在脖頸中做出一個衣釦的手勢,“到這的!”
綠腰不得不轉身去櫃中找一件嚴實點的寢衣。
奈何尋了一會兒,捧著一件不相上下的衣服出來,硬著頭皮說道“娘娘夏日的寢衣皆是如此。”
“只有這件稍微遮掩點。”她忍笑,展開手中的衣服。
路杳杳看得眼前一黑。
梅花纏枝紋大紅色衣輕羅寢衣,是她暮夏入睡時常穿的衣服。
雖說是領口略高,布料較之孔雀羅光澤絢爛,但在燭光照耀下卻是極為清透,除在胸前和腰側用細密的花紋繡著,擋住幾絲春色,其餘地方怕失了綿軟質感,皆是素羅。
路杳杳晃了晃身形,勉強撐著才沒有一頭栽下去。
她夏日極為怕熱,人又嬌氣,肌膚又嫩,寢衣皆是取了千金難求的羅絲製成。
上等羅絲講究的就是輕薄透明,貼身柔軟。
“娘娘。”綠腰捧著兩件寢衣為難地看著她,視線往外掃了一眼,張了張嘴——春嬤嬤。
是了,她乳母春嬤嬤就在門口虎視眈眈呢。
“這件吧。”她閉上眼胡亂地抽出一件,是孔雀羅的寢衣。
兜兜轉轉,回到原點。
路杳杳心如死灰。
綠腰連忙伺候著給人換上寢衣,如雲墨髮用一根同色髮帶隨意挽起,烏雲堆發,慵懶美豔,不可方物。
她剛從屏風後走出,正好和掀簾而進的太子殿下碰了一個正著,兩人皆是一愣,站在遠處。
溫歸遠脫下那身端正束身,裹得嚴嚴實實的衣袍,換上寬鬆閒適的青色寢衣,露出白皙的脖頸。
白日裡被玉冠禁錮的頭髮隨意披散下來,眉目間籠著朦朧的光,整個人好似一塊白玉,溫潤如水。
矜貴禁慾的太子殿下瞬間變得溫柔低調起來。
路杳杳眨了眨眼,被這番燈下美色,莫名羞紅了耳尖。
燈芯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牆角的沙漏發出叮的一聲,亥時二刻了。
“夜深了,睡吧。”溫歸遠嗓音低啞地說著。
視線從那截纖細如蒲柳的腰肢上一閃而過。
春嬤嬤剪了外面的燭芯,原本亮堂的外殿只剩下朦朧的光源。
內堂的燭光少了外面光亮的交相呼應,變得越發飄忽起來。
路杳杳渾身不受控制地戰慄,毛孔接著一個又一個地冒出來,等她坐在床榻上的時候,臉色已經紅到滴血。
綠腰出門前只留了一盞鶴形銅芯花燈,關門前猶豫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
溫歸遠站在她面前,沐浴後的水汽似乎還殘留在身上,隔著昏暗的空氣迎面而來。
那股強烈又陌生的感覺,令她微微有些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