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神奇的取證(2 / 2)

小說:宋慈大傳讀後感 作者:王宏甲

霍雄又與另一衙役各抬一邊門板,拉開馬步,小心翼翼將門板如落印章一般對準黑森森的人形蓋了下去。少頃,宋慈又令道:“起!”

門板應聲而起。奇蹟出現了:但見門板起處,那胡麻結成的人體軀幹早印在了板上:矮個子,瘦身軀,酷似北門泥瓦匠張矮;人形頭頂部顯出一攤血漿痕跡,用不著任何人解說,誰都能一眼看出,那是兇犯行兇部位,也是死者被害致命之處。尤令人驚詫不已的是,泥瓦匠的右手正指著一個“田”字!

因門板是豎著的,有如人立地面,原先看不到地面人形的鄉民現在也都看到了板上人形。如此奇觀,鄉民們不單前所未見,即使是在專說仙靈神怪的話本傳奇裡也不曾聽過。鄉民們怎不驚愕不已!

接下來又是驗屍。既然已知死者的被害致命處在頭部,就驗焦屍的頭部。霍雄以那把鋸刃兩用尖刀熟練地剔颳去死者頭上燒焦的表層,不多時,死者的頭顱骨即呈現在外:天靈蓋上,五個形如指爪的小圓洞清清楚楚展露出來。宋慈取那左手五指金剛爪,往死者天靈蓋上那五個小洞一套,不偏不倚,套個正著。

外圍的鄉民又攏來許多,圈子愈來愈大,愈來愈擠了。少不得有人你踩著他,他撞了你,但這時誰也無暇橫眉,不屑理會。人們來不及回顧這一切神靈般的奇觀是怎麼出現的,更無法知道,這一奇觀是怎麼回事。人們驚詫、讚歎、憤慨、激動的情緒交加撞碰著,不斷增長。北門城外如一泓開鍋的水,熱鬧,沸騰,人聲一片,一片人聲,嗡嗡嚶嚶以致什麼也聽不清了。

如此多鄉民彙集而來,是宋慈也不曾料及的。現在是要阻也阻不住,要趕也趕不走。但宋慈一招手,這一片喧譁還是很快安靜下來。先是內圈的鄉民閉了口,後面的鄉民但聞前面靜下來,知道大人要說什麼了,也立刻緘口待聽。於是喧譁不已的火坪內外,又很快安靜得幾如無人一般。

這也是一片奇觀。人生能親歷幾次這樣的場面啊,宋慈的內心也不禁為這一片民心民情所感染!

曙色已彌越半邊天空,東面天際漸由乳白色變成了淺藍色,整個天空即將大亮。此時,宋芪與秋娟也到北城門來了。出了城門,當她們在視野所及的地方忽然看到前方黑壓壓如此多人,竟然毫無聲息,幾乎吃了一驚。這使得也很善於幻想的宋芪忽然覺得,前方這群人就像是激戰前夕潛伏在此,等待著去攻城陷陣的大軍哩!

但此刻人圈之內並非毫無聲息,現場審訊正不失時機地進行。當一應證據都擺在田槐面前之時,宋慈只對他輕輕一言道:“田教頭,杜員外差你去請泥瓦匠,並非為了修繕房屋,你且說說,是做什麼?”

田槐倒也算得是條漢子,到此時,他也無所謂懼怕了。從三更之後到現在,搏殺有過,驚駭有過,一千種他從沒想過、沒見過、沒經歷過的事兒都一齊來襲。雖然他也不明白,這完全不見影兒的地面何以會再現出人影,這一切都是怎麼被弄出來的,但自己那曾在黑暗中幹過的事兒畢竟這般昭然若揭、無法遮藏。他斜眼望一下杜貫成,又見杜老爺顏面失色,驚駭、恐懼使得他頜下的亮須都在顫抖。尤其是宋通判剛才對他田槐的那一聲問,彷彿被訊的不是他田槐,而是杜貫成。

“田教頭,到這時,你還不肯招嗎?”宋慈注視著田槐的表情,又問。

一陣沉默。田槐抬起頭,就地一叩,說道:“回大人,田某闖蕩半生,從未見過大人這樣料事如神的官員,田某服了!”

此時,宋芪與秋娟已快步趕到現場。與許多鄉民一樣,她們看不到圈內的審訊,只能在外圈聽。宋芪希望聽到父親的聲音,可是沒有。她聽到的只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在源源不斷地招供。那聲音雖然不大,倒也一字一板,並不含糊。

原來,正如宋慈所料,田教頭殺一個窮泥匠,確實是受人所差,其中果然另有圖謀。案情與“賑濟放糶”密切相關。

那日,李宗勉召見宋慈的結果,竟是相爺支援了宋慈提出的濟糶之事,這使杜貫成大感意外。杜貫成情知相爺為官為人,也能料想州府不日內即將舉行濟糶之事。這使得杜貫成當時就坐立不安。就在宋慈與李丞相談那個“殺人以賣”的案子時,杜貫成抽身出來,找了他以為最可託事的人——田槐,吩咐他立刻就去找北門泥瓦匠張矮,約其明日午間即來府內做事。因杜貫成還知道,相爺明日上午就要離去。

也正是在那日,田槐走出杜家樓時,恰好同候在杜家樓大門外的童宮打了個照面。

次日晨,李宗勉傳來舒庚適與宋慈面諭了濟糶之事後,果然啟道離開了南劍州。丞相走後,泥瓦匠張矮於午間來到了杜家樓,即被領到後院,於是目睹了杜家樓內異於往日的一片繁忙。

南劍州本是一座山城,許多房屋都參差不齊地築在山上。就在杜家樓後山杜貫成居住的那座樓屋之下,也早掘有一個大洞庫。當張矮來到後院時,正見家丁忙著把袋糧移入洞庫。

杜貫成吩咐張矮,要在石洞前砌上亂石,佯作假山模樣。杜貫成找張矮,因為他不但會造房,也是壘砌假山的好手。

張矮按要求辦完此事,正是第三日的黃昏,杜貫成本想就殺張矮於杜家後院,但一轉念,恐殺在院內不甚吉利,有礙日後宅院安寧,因而反賜大銀一錠,百般交代不可洩露此事,而後於落暮時分讓他回家。

大飢之年,無人顧及建房修漏之事,張矮已經無事可做多時,因而臨走之前,杜貫成見他滿身泥漿,恐出去遭疑,又叫他脫下泥衣。

張矮一走,杜貫成便吩咐田槐夜間去了結此事。滿以為夜間殺在城外斷乎神鬼莫測。至於出城進城都需要攀爬城牆,對善於用五指金剛爪的田槐來說,不是問題。

是夜,下弦月尚未升起,田槐已輕而易舉地出城來到張矮門前,透過破屋門板的縫隙,田槐窺見屋內案供靈牌,白燭點燃,束香嫋嫋。張矮正跪在香案之前,灑酒弔祭他半月前餓死的妻子。田槐在門外站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他也曾動了一點憐憫之心,但他到底還是抬手輕輕叩響了房門……這以後發生的事,就與宋慈發現那個燈盞之後所推想的別無二致了。

當下,書吏記下田槐的供詞,宋慈令田槐畫了押,又一鼓作氣審得杜貫成的供詞,也令其畫了押。

此時,天光早已大亮,絢麗的朝暉如火花般灑向大地,映得城外一大片荒蕪的田原也有了生機。宋芪聽到這兒,拽了拽秋娟,對她努了努嘴。秋娟會意,小姐是要回去了。

是的。父親一夜未歸,母親還在家中焦慮地等候訊息哩!宋芪與秋娟雙雙攜著手,朝人圈內投去一瞥,轉身離去。

可是走出未遠,忽聽到城內傳出一陣嘡嘡的鳴鑼開道之聲。凝眸間,就見一面面“迴避”“肅靜”牌舉出城門,跟著而出的是一乘官轎,一行人前呼後擁而來。不用問,是知州大人舒庚適來了。

在轎子的前面,有一個騎馬的人,身材魁梧,威風凜凜,走得近時,宋芪只覺得這人好生面熟,愣了一下,終於記起,自己在兒時曾在建陽街市上見過這張鬈髮虯髯、碧眼突睛的面孔。

儘管宋芪那時還小,但她能記得,當年秋娟的父親是被他抓走,關餓而死;秋娟的母親是被他踢得吐血,而後也死;秋娟的不幸也正是由此而產生的……他就是曾在建陽任過巡捕部頭的梁鄂。

宋芪直覺著一種無可名狀的噁心,一雙怒目只盯了他一眼就轉開去不再看。這時,她也看到了秋娟仇恨的目光,二人於是不約而同地轉回現場去。誰曉得知州大人的到來,又會出現什麼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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