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薰香爐前(2 / 2)

小說:宋慈大傳有聲 作者:王宏甲

袁恭取出一個小小的薰香爐,放在距屍約有丈餘的地方擺好了,接著便在爐上燒了檀香木。

“祛除屍臭當燒蒼朮、皂角,為什麼用檀香木?”宋慈問。

“古書上雖這麼寫,可檀香木香啊!”單知縣答道。

衙役端來兩把木凳,放在離薰香爐約有丈餘的地方,單知縣自己先坐下去,隨後對捧著《正揹人形檢驗格目》的宋慈說:“來,不必靠得太近,就坐這兒記吧!”

宋慈明白這是單知縣對自己的關心,也就坐下了。

此時薰香已經燃起,一股濃郁的檀香木香味隨風彌送過來。袁恭在爐前站起,取出一小塊生薑,在嘴邊吹了一下含進嘴裡,又掏出一個小小的細頸膽瓶,去了塞,傾出少許香油,抹了抹鼻端,然後將香油交給另兩個協同驗屍的衙役,便向屍體走去。

兩個衙役接了香油,用一張草紙搓成紙芯,蘸上香油,截兩段塞入鼻孔,也向屍體走去。二人剛走到小茅屋前,手腳麻利的袁恭已把屋內那具屍首抱出來,置於陽光下,三人於是開始驗屍。

死在茅屋外者,身材略矮小些,首先受驗。

“髮髻寬鬆……頂心無損……左額一刀,長四寸,皮肉開闊……”袁恭大聲地唱報出來。宋慈認真記下。

屍體驗完後,現場四周也都搜尋遍了,沒有發現任何他人遺下之物。接下來便是根據屍檢結果判斷死因。單知縣詳細看了《正揹人形檢驗格目》,沉思良久問左右道:

“依各位看,死者是怎麼死的?”

一陣沉默後,縣丞周安平先答:“死者身上有多處刀砍之痕,恐怕是被他人砍殺。”

“我想也是。”押司黃進泰說。

單知縣又問宋慈:“你以為如何?”

宋慈第一次出來佐理案子,心想還是不忙就說,想到單知縣說過袁恭常能協助釋析疑難,便轉問站在圈外的袁恭:“你以為呢?”

袁恭用胳膊肘擦擦鼻子,思索有頃,似乎想說,但看看剛才談過見解的縣丞、孔目、押司等人,又不開腔了。

“你說罷。”單知縣直言道。

袁恭遲疑了一下,小心地說道:“小人以為,這二人是互相鬥殺而死。”

宋慈不由得對袁恭格外認真地看了一眼。與此同時,縣丞、押司同聲問出:“何以見得?”

袁恭說:“原因有三。其一,二人身上雖然都帶有多處刀痕,但死在茅屋內那個身材略高者,左頸下有一處三寸長的刀刃之痕,此痕起手重,收手輕,這是自刎之痕。而且這人持刀的右手,手肘內側有一路血痕從‘合谷’向‘曲池’方向濺流,足見是自刎時鮮血噴濺而出留下的痕跡。

“其二,死者身上的創痕,都是柴刀所刃,身旁各有一把帶血的柴刀,刃口都帶有缺痕,這是刀刃相擊所致。

“其三,死者是上山開荒種粟的,身上沒帶銀錢,不至於有人謀財害命。就是那帶上山來的幾斤米,也還在小茅屋內。

“所以不妨設想,這二人或許是因事發生爭執,引起鬥毆,一方失手,誤殺另一方後,因懼怕而自刎死了。”

句句在行,絲絲入理。宋慈對袁恭不由得刮目相看了。

“兩條人命,非同小可,如果不是互相鬥殺而死,走了兇手,就不妙了。”押司黃進泰說。

“我想,也還得謹重考慮。”孔目呂貴爾也開了口。

單知縣想了想又徵求宋慈意見:“你以為如何?”

宋慈想,現在如果再不出言便不妥了。不過,說什麼呢?袁恭的判斷是有道理的。他並非聽了袁恭一席話後才這樣想,他在填寫著《正揹人形檢驗格目》時就這樣想了。此外,他覺得尚需斟酌的是:這二人縱使發生爭執,可能導致這麼兇的鬥毆嗎?假如可能,是因了何事?但這一切,還需要對二人的日常生活從細調查,非一時所能推知。想到這裡,他便說道:

“檢驗如此,也只好先做此種推想。”

單知縣不禁皺了皺眉,對宋慈只簡單地說出這麼一句別人已經說過的話,似乎有些失望,不過轉念一想,也許案情就是如此,還苛求什麼呢?當下,單知縣又問縣丞、押司等人對袁恭的推想能否說出具體的反駁見解,各人相互望望,一時也挑剔不出什麼。單知縣就這樣把案子決斷了。

“單梓林為官不做模稜兩可之言,決事果斷。”宋慈不禁想起劉克莊這句話。不過像這樣“決事果斷”,宋慈覺得也未免太“果斷”了些。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對單知縣說,就此決斷尚嫌早些。但他沒有說出。

死者親屬與一群鄉親被衙役攔在遠處,眼睜睜地等待著縣大人的決斷。當單知縣把這決斷告知死者親屬時,眾人頓覺意外。一陣短暫的沉默後,一個年輕婦人忽然爆發出痛哭之聲,掙脫了兩個扶住她的村姑,衝到單知縣面前雙膝跪下,泣道:“不!不會!青天大老爺,我丈夫與他無仇無怨,他二人斷斷不會相互鬥殺,不會!……”

哭聲淒厲。她姓邱,那個被定為自刎而死的是她的丈夫。

一個面容憔悴,頭髮黑白參半的老人也跌跌撞撞地跪在單知縣面前,哭道:“我兒……不會……不會!求大人三思再斷,捉拿兇手,為我兒……為邱氏她男人……報仇!”

單知縣被這一哭,很是為難。可是檢驗如此,有何辦法?出言乾脆的單知縣一時間又變得彷彿短舌似的,不知要如何同這些悲傷至極的鄉民說清楚。倒是原先不甚同意此種決斷的縣丞周安平、押司黃進泰等紛紛上前解說,又差隨來的地廂、里正、鄰佑一干人等,好生勸慰,這才使得單知縣不必親自為此事勞神費舌。再說童宮到信豐後也補了個衙役,此時他早已到那近處的竹林邊,齊刷刷砍倒幾根半大不小的青竹,用自幼做篾的本領三兩下扎出兩個竹架兒,鄉鄰們就用那竹架收了屍體,幫著抬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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