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五指金剛爪(2 / 2)

小說:宋慈大傳書 作者:王宏甲

“此衣從哪裡拿來的?”

“傍晚時分,田師爺扔給小人的,對小人說:‘六合,拿去洗淨了,給你家的納鞋底去罷!’小人接過,看這衣裳雖破,洗淨了,倒也還可以禦寒,這就……留下了。”

“又為什麼要扔掉?”

“小人看官兵捉拿田師爺,料想此衣是個凶多吉少之物,貪之不得,所以想拿去扔了,不料,反被拿……拿住了。”

“是血衣吧!”

“不不,不是血衣,只是一件……很……很髒的……破衣。”

招供只是招供,未可輕信。要證實這糊滿泥漿的衣裳是否兇犯殺人血衣,還需洗去泥漿。

“取水!”宋慈命道。

早有鄉民聞聲奔去自家,用一管竹筒取來清水。一縷清水從竹筒內傾瀉出來,沖洗著泥衣……不料泥漿衝去,衣裳上未見絲毫血跡,倒現出許多補丁來。

宋慈見那補丁——背部三塊補得方方正正的大補丁,不禁雙眉一聚,立時想起初來南劍州的那日,在城外碰到的一個送殯的矮個子男人,那男人背上的補丁,就與這補丁一模一樣。而北門泥瓦匠人稱張矮……這衣裳,莫不就是他的?

“挑起衣裳,讓鄉民們辨認。”宋慈果決地命道。

撐開的衣裳被高挑起來了。

“各位鄉鄰,有誰認得,這是誰的衣裳?”霍雄舉著衣裳,高聲叫道。

短暫的靜寂後,繼之而起的便是鄉民們爭先恐後的聲音,那聲聲句句都證實了這就是北門泥瓦匠張矮平日所穿的衣服。

案情至此,已有十之八九明白。可是訊問田槐,田槐一聲不吭。童宮怒得咬牙切齒。杜貫成在一片喧譁之後,倒是不慌不忙,全不在乎地說出了一條條理由。

“這不足怪。”杜貫成說,“三日前,是我差田槐去找個泥瓦匠來修房,這衣裳就是泥瓦匠遺下的。如此破爛衣裳,於我何用,自然棄之。至於銀子,上面未鑄任何人姓氏,怎見得不是田槐自己的?金剛爪上,尚留一線血痕,是因田槐日間用它擊殺了一條狗,縱有血跡,何足為怪?”

宋慈聽著,並不去打斷地。可是杜貫成說到這兒,又把話兒打住了,隨即語音平和地反問宋慈道:“請問宋大人,那泥瓦匠是怎樣死的?”

宋慈盯著他,知道他話中還有話,略一權衡,決定照實回答他:“被殺。”

“屍首上,有這金剛爪之痕?”杜貫成又問。

“已被火焚屍滅跡。”。

“燒得如何?”

“已成焦屍。”

“焦屍?”杜貫成驚訝道,聲音又變得格外柔軟,“宋大人,自古以來,燒焦蜷縮之屍無從辨認。既成焦屍,怎見得必是泥瓦匠的屍首?如果泥瓦匠謀了過往客商,焚屍外逃也未可知。大人你素來英明,相爺也對你十分器重,我看,如此難斷之事,大人還是謹慎為之吧!”

宋慈明白了他問泥匠之屍,目的是要說出後頭這一通話。這傢伙的確不是一般作案之徒,更兼朝中有人,斷不會輕易招供。確實還需要再取證據,把此案定得如鋼似鐵,以便官司打到哪兒都推翻不了。宋慈略一思忖把霍雄喚到近前,與其附耳輕囑一番,霍雄領命去了。然後宋慈對杜貫成說:“杜員外,本通判要把田槐帶到殺人現場,相煩你也走一趟。”

“你要把人帶走?”

“是的。”

“我不去。”

本已憋著一腔怒火的童宮一聲不響地站到了杜貫成面前。杜貫成略睥睨著立在面前這個鋼澆鐵鑄般的身軀,旋又轉了開去。宋慈明白,杜貫成那睥睨的目光已不是輕視,而是駭然。

“還是走一趟吧!”宋慈又說。

杜貫成嗒然合目,情知不去是不行的了。與其被人架著走,不如索性自己走,也還不至於失去體面。於是說:“好吧,走。”

童宮上前扯起田槐,兩個衙役上去一條索子捆了,推著便要走。就在這時,杜家樓那原本半掩的大門忽地訇然大開,門內一聲吶喊:“留下人來!”隨即衝出一群手執刀槍棍棒的人,為首者正是杜貫成的三個兒子。

原來,杜貫成的妻子宿在後山樓屋東房,原本只顧蒙了頭自睡,不願多理窗外之事。杜貫成的小妾們雖也有知道通判大人半夜來找老爺的,但也不便多管杜家的事,都只顧自己睡。杜貫成的三個兒子各居一處,各有妻妾,早睡得夢沉深海。後來杜妻聞前院聲響不對,下榻推窗來看,就見官府的人已到宅內,還捉了家丁,情知不妙,忙將樓屋內杜貫成的四個小妾都喚起來,叫她們各去傳喚杜貫成的三個兒子與眾家丁。三個兒子都驚起後,又依母親之言,伏在大門內靜觀事態,現在見宋慈要把人帶走,再也伏不住了,於是猛發一聲喊,殺將出來搶人。

童宮聽那一聲喊,一回眸早抽刀在手,未及大人作聲,他已飛步搶上前去,一把鋼刀鏗鏘作響,與衝殺出來的眾人接上了招。宋慈仍不作聲,霍雄與眾衙役都已鋼刀出鞘,要向前去,也被宋慈揮手止住,直到童宮一把鋼刀就把杜貫成的三個兒子和眾家丁們都壓進大門,宋慈的臉上仍無表情,只命眾衙役道:

“走!”

杜貫成被衙役推了一下,開步走了,走出兩步,又回身對兒子們嚷道:“犬子!這不是辦法,還不快進去!”

杜貫成的兒子們,平日只是跟田槐學些刀棍,現在被童宮一把鋼刀就壓進了大門,又見師傅田槐尚且被人這般擒住,情知要搶人也確實不是辦法,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宋通判把人帶走了。

杜家樓門前圍觀的百姓,已聚了不下百十餘人,眾人執著各式各樣的火引、燈具,也紛紛隨官府的人馬向北門擁去。誰不想親眼看看這場平日誰也不敢料想的官司,誰不想親眼看看這個新來的通判大人將如何發落杜家樓的田教頭,如何發落這個丞相的大舅子呢?

仍站在階上,持刀而立的童宮,此時也收起鋼刀,從容下階,跟上了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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