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身世之謎(二)

小說:華啟天成 作者:雪上飛霜

自離了南宮翼然的院子,在風神蹟孩童的引領下,我與軒轅在八卦村中央的一處泉水旁落座。那潭泉水隨著八卦村的樣式被修葺成一個圓形,潭中半邊為水,半邊為6,中間被一道曲線分割開來,正是一個太極圖的圖樣。此刻日頭漸漸升高,只是未到正午,有這一潭泉水在一旁,讓周圍拂過的風都變得清涼。

風神蹟的孩童在奉上一壺好茶後轉身離開,只留下了我和軒轅在泉水旁面面相對而坐,終於此刻,也輪到了我和軒轅促膝長談的時候,只是這番話到底該從何說起,卻又成了一樁難事。

我抬手拿起茶壺為軒轅和我各倒了一盞茶水,轉而,只端著茶盞觀向身旁的兩處泉眼,道了一聲“二哥,果真心思絕絕,彼時,我不過是給他畫了一張八卦村的圖樣,沒想到他竟然將這裡建造的這樣好……”

清風微拂,漾起泉水潭中一片片漣漪,耳邊終於傳來了軒轅的聲音“花期……,抱歉!”

聞言,我轉頭看向軒轅,莞爾一笑,隨即將茶盞放置在了桌案上,看著軒轅笑說道“人就是這樣奇怪……,經歷了這一年以來的躲藏,我的心境總是難平復,就是在這一程下車之前,我也有想過,咱們之間的談話會是個什麼情形,我以為我會如同往常一樣那麼瘋魔,卻沒想到會這樣平和……,就好像……,只要有你在身邊總能讓我安靜下來……”

此刻,我的話音一落,只見軒轅眉頭微皺著,面容間似有隱隱的擔憂,又有著滿面的心疼,只一張口便說道“花期……,先時都怨我,如今想來,當初你那般對我出言提醒,我卻並未覺得阿鸞有問題,只因為一隻鐲子戴在她的手腕上,我就信了她,才害你吃了這麼多的苦,原來那隻鐲子本就是屬於你的……”

一時間,不知為何,聽到軒轅如此說,我只是輕輕一嘆,轉而開口道“如今你信了?”

我此語一出,只見軒轅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鄭重一點頭,只是目光卻再也沒有移開,恍若只要他將我漏看片刻,我就會瞬間消失一樣,見狀我只不由得微微一笑,轉而卻又嘆了一口氣,隨即開口道“其實……,是不是有蘇雪的女兒有什麼要緊……,自從我墮了你勝都城的湖水後,想起了自己的前世種種,我便就都不在乎了……”

如此只聽軒轅遲疑的看著我開口問道“花期……你……到底……”

此時,我知道軒轅十分想了解我的一切,想知道所有事情的始末,然而我也再沒有了隱瞞的必要,只看著軒轅的目光,轉而在面上附上了一片坦然。

指甲在桌案上的茶盞上輕輕掃過,嘴角勾起一片笑意,開口道“軒轅……我知道我這樣說出來,你一定不信……,我乃是早已經亡族的有蘇氏一族,有蘇信的女兒,有蘇花期,只不過是在族滅之際投生到了有蘇雪剛出生的女兒身上,這才與你有了這一生的糾葛,昔日我出生後剛剛一個月,南宮翼然圖謀皇位,將我從宮中偷走,自那以後便將我以他第三女的身份撫養長大……,軒轅……,我小的時候曾經見過你……”

我此番話一出口,只見軒轅的面上已滿是錯愕,直接開口問道“怎麼……會是這樣……”

如是,我只淡淡一笑,抬手挽起袖口,露出了那枚玉鐲“有蘇雪的女兒,自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已夭亡了,是我借了她的身體,與你做下了這一樁婚事,我眉心處的這朵冰凌花印,你該記得,也曾見過,在我出生之時,你曾隨你的師傅東方鐧來厭火國中看過我,彼時東方鐧為了我不被善不來認出,設法將我的冰凌花從眉心處隱去,只是沒想到,這一隱,不止迷惑了善不來的眼睛……,也迷惑了你……”

這時,我的話一說完,只見軒轅衝著我微微抬手,指尖撫過我的眉心,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開口道“我記得的……,彼時我尋找到阿鸞也曾有意無意的詢問過她的眉心處是否出現過什麼胎記,可她卻只是推說沒有,那時我總認為是我師父東方鐧將她的印記隱藏的太好……”

此時聽著軒轅這樣說完,我只幽幽的一嘆,便將眉心處的冰凌花隱去,轉而讓鳳凰靈印顯現,看著軒轅轉瞬便的錯愕的面容,我只又開口道“當真是造化……,自我知道這冰凌花的靈印後,我總是認為它或是不該出現在炎炎夏日,或是覺得它不該被旁人撞破,只將它刻意隱藏,生怕古龍國中的人會將這朵冰凌花視作妖邪,卻不知我如此做派,竟也讓自己與你錯過,倘或,我知道,我眉心處的這朵冰凌花你會認得,我斷不會隱藏,這朵冰凌花印,乃是我這副身體繼承了有蘇雪的靈力而來,而我眉心處的這隻鳳凰,乃是屬於我自己的……”

如此,只見軒轅的指尖再次在我眉心處的鳳凰靈印上掠過,宛若不敢相信的開口道“這枚鳳凰印記,從你在古龍國的刑場之上歸來時,從你在那片湖水上的來儀亭下醒來時,我都曾見過……,只不過古龍國的女子,多愛在眉心處裝飾花鈿,我記得八年前你因奉旨前往荊沙江之際,我也曾將花鈿送你,其中便有鳳凰的圖案,一直以來……我只以為……”

這時,只聽軒轅說道此處,便再沒有說了下去,聞言,我只幽幽一嘆道“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此刻只當我話音一落,就見軒轅慢慢的收回了手,眼中已滿是歉意,開口便道了一句“是我對不起你……”

忽然間再次聽到他這樣說,不知為何我心中立時就是一怔,轉而,卻只是目光一錯不錯的盯著他的臉,開口道“軒轅……,按理來說,我真的很想聽你對我說一句抱歉,只是如今,雖然聽到了你開口,我卻覺得完全沒有必要了……,想來……這都是我的命!遙想那時隨你入宮覲見皇后,我雖心中對自己是有蘇雪的女兒抱有一絲期望,卻也害怕自己的真實身份太過低微,配你不起,所以才在皇后面前毅然決然的說出了那番話,我以為你會向著我,會在皇后面前義正嚴辭的將與阿鸞的一樁婚事推脫掉,可是你沒有!你心有執念,一心只以為阿鸞才是有蘇雪的女兒,心有不捨,難以推脫,那時我便知道,在你心中我這個人有血有肉的人,始終敵不過一個身份,也是在那時起我便已經對你失望至極了……,可是我心中卻始終有些不甘,你說你愛我,可是我也愛你,但到底是為什麼,我們兩個之間總是不能圓滿?於是,我便有了一絲妥協,我想等,等到我的身世之謎水落石出……,只是如此一等,卻沒想到那夜阿鸞為我送去寫有身世的書信後,會順便將我打入湖水之中,這也讓我誤入了來儀亭下,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話至此處,我的目光不由得掠過軒轅飄向別處,繼而好似連語氣都變得有些自嘲“軒轅,說起來,你一定不信,這前世今生集於一身的感覺果然玄妙,直讓我為之狂,自被你從湖中救回來之後,我便失去了自己,有蘇氏的滅族之恨無時無刻不糾纏著我,催促著我去復仇,可是不論是前世今生,我又都對你有著一絲痴心難以割捨,這才有了勝都皇城,我對阿鸞做下的那樁事!阿鸞,她太過心狠,心機深沉,就那樣放任她留在你身邊,叫我如何能放心得下?不過有一樁事……阿鸞說的很對,此生是我欠她的!也正因為如此,我離開了……,我許她想要的後位,又因對你的失望而遠走,後來遠走途中又被時刻不清醒的自己去引去了天威國,混亂之際將善不來和百里極無情誅殺,這一切都是我做下的!”

這時,話至此處,我不由得閉上眼睛,只覺得自己恍若一睜開眼,便仍能看見錦邑城王府之內,那個血淋淋的房間……,此刻,我只覺得軒轅的手伸過來拉住了我,察覺後,我睜眼看向了軒轅,卻見他正滿是愧疚的看著我……

見狀,我只又伸出另一隻手來,搭在他的手上,轉而淡然一笑道“軒轅……,你未來會是一位好皇帝,這一點我從來堅信……,從前是因為你太年輕,所以才會在尋找我的這一樁事上被百里玩弄於股掌之間,可是軒轅,年輕,並不是你的短處……,那是你的優勢,百里……他不過是料事於前,對你耍了一些手段,百里此生將這一招燈下黑,揮到了極致,可我相信……,從今以後他將不再是你的對手!”

這時,只當我話音一落,就覺軒轅立時起身,走到了我的跟前,一把將我拽起拉入了懷中,軒轅的懷抱溫暖寬厚,帶著淡淡的梅花香氣,一聲滿是愧疚的話語傳入我的耳中“花期……,都怪我,才讓你這一生受了這麼多的苦!”

聞言,我終是安心的閉上了眼睛,附在他的肩頭上淡然開口“軒轅,彼時我對雲恆說的話並不真切,我對他說你欠我的,可我現在又不那麼覺得,或許,未見到你時我會出口怪你,但是一見到你後,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會不由得對你心軟。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去怪誰了,或許真的該怪你當初找我時太過高調,不知隱藏鋒芒,被百里無端洞悉,又或許該怪南宮翼然不該無端將我偷去當作女兒撫養,還或許該怪百里無情,明明知道你在尋我卻處處出手阻攔,更或許,應該誰也不怪,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是我借了這副身體,才與你有了這一生的糾葛……”

這時,說到此處,我只覺自己的肩膀被軒轅緩緩的推開,下一刻一抬頭,就見他正目光一錯不錯的盯著我,開口道“花期……隨我回去……”

霎時間,忽聞軒轅的這句,不知為何,我的心中頓時一顫,暮然地將軒轅推開,只自顧自的退後了兩步,轉身環視了一下四周的村落,最後將目光在泉水中央落定,轉而推拒著開口道“軒轅……,我怕了,我不想回去古龍國,也不願想起天威和厭火,我害怕在那裡生的一切,如今,兩國兵戈已起,我更不願意看見遍野的戰火紛飛,也不願意看見你與百里為敵,血色沙場你死我活……,我……不想離開……”

這時只見,軒轅的目光也隨著我看向這個村落的各個角落,只是他的目光最後卻是在我的身上落定,轉而再次將我擁入懷中,開口便道“既然你不喜歡勝都皇城,便在此處等我……,有朝一日,我一定許你一個太平盛世,安穩之所,花期……哪裡都不要去……,留在我的身邊……等我……”

聞言,我只抬頭看向他,眼含熱淚的將頭一點,開口便道了一句“好,我哪也不去,就在此處,就在這裡,等你……”

下一刻,四目相對,軒轅的面龐慢慢在我的眼前放大,這一吻落下,悠遠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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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送軒轅離開後,我只守在村口處,遲遲不肯離開,旋即飛身躍起,奔向高處樹梢,一直到再看不見了軒轅的背影,看不到了軒轅返程的隊伍,我才轉身回到了八卦村的村落,神思悠遠,滿目哀傷……

那番在皇城之內,軒轅的父皇,軒轅宏曾對我說起的話,我終是沒有對軒轅提起,軒轅宏他說我,雖然生為有蘇雪的女兒,卻與軒轅難相匹配,軒轅宏他疑心我與百里糾纏不清,舊情難捨,言語間直道我非軒轅的良人……

“百里!”

目光陡然變得犀利,遙望向天威國的方向,我將百里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在口中唸誦……

此時,有風神蹟的孩童從遠處走來,老神在在的看著我,笑著開口便道“老夫我,觀你對那軒轅家的小子,明明有情有義,為何卻偏要躲到這麼個遠人的村落裡!說不得跟在他身邊,豈不是你此生心願也可得償?”

如是,我只轉而看著他,冷冷一笑,開口道“你怎知我是何心願?”

如此只見他好似渾不在意的衝著我搖了搖頭,明明是一孩童之身,卻處處是一副老頭子的做派,看著我笑說道“呵呵,是何心願有何要緊?老頭子我如今也算是想了個明白,人生得意須盡歡!一人自在便好了!若是想那麼多煩心事,豈不是自尋煩惱?唉……,如今……,有蘇氏新繼任的族長有蘇延熠身體不好,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歸了西天!而這八卦村,雖然遠人,卻處在古龍國的南境,天威國的邊緣,百里長戈此生收復天下之餘,專愛滅身負異稟之族,先是有蘇,再是樓蘭,說不得何時這八卦村裡的風神蹟,便也將泯滅於世嘍!唉……”

這時只見他一邊說著,一遍搖頭晃腦的走遠,而他的這一番話落入我的耳中後,卻又讓我的心間再起波瀾,只一張嘴,便覺得一股血腥之氣在口中溢了個盈滿,最後沿著嘴角蜿蜒而下!

猛然伸手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處,轉而將身形立的筆直,我只不由得將目光從那風神蹟的孩童身上移開,望向了這座隔絕於世的安靜村落,又望向了遙遠的天威國,默默開口道了一聲“多謝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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