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70節(2 / 2)

這邊老姑奶奶坐著嘆氣:“詔書已經明發出去了,過得七八日,便是鄉野之地也有皇后復位的佈告了。等過得三五日,便把皇帝病重的訊息透出去,屆時,再把他的遺詔拿出來。到時候,宗室裡挑誰做新君,先叫大臣寫了摺子上來,你再定奪。”

說罷,又揮了揮手,小黃門捧著一托盤的摺子上前來:“皇后娘娘、大長公主,這是這幾日堆積的摺子,照往常,這些都是要陛下硃批的。”

姑老太太點點下頷,道:“你早晚要瞧的,你得先熟悉熟悉,心裡有個章程。也不叫你批閱,只瞧瞧罷了。”

林容道了句是,陪著姑老太太瞧到深夜,這才送了姑老太太出得殿來。姑老太太見她臉色不好,一二日便清減了許多,拍拍她的手:“你也要保重身子啊。”

林容並不覺得有什麼,梳洗沐浴時,瞧見妝鏡中的自己,果臉色十分憔悴的模樣,翠禽在一旁道:“主子這五六日都不曾歇息好,每日裡連兩個時辰都睡不足,再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

林容懶懶擱下梳子:“心裡存著事,哪裡能睡好?過了這段日子就好了。”

話雖這樣說,只是當天夜裡便發起低熱來,把殿內的宮娥小黃門吵了起來,急忙忙宣了太醫過來,開了方子,服了藥來。

阿昭守在一旁,眼淚汪汪地拉著林容的手,說什麼都不走。林容只怕過得病氣給她,這種非常之時,倘若阿昭再病了,那真是不知該怎麼好,又強撐著坐起來,哄著她說了許多好話,這才叫奶嬤嬤抱了她出去睡了。

翠禽在一旁陪著,時不時抹淚:“可怎麼好?”

林容只覺得頭昏昏沉沉,渾身都沒力氣,窩在被窩裡,擺手:“沒事,估計是太累了,沒休息好,免疫力下降,不是什麼大病,明兒早上就退燒了。偶爾發燒,對人有好處的,不要緊。”

說罷,她再無精神,偏頭閉目養神,恍恍惚惚地睡去,不知過得多久,似聽得帳外有男子低沉的聲音在問:“如何了?”

一旁有宮娥回:“不大好,燒沒退下去,倒有些糊塗了。”

第114章

聞聽此言那男聲言語間染上了幾分隱忍的不耐來,又問:“太醫怎麼說?”

宮娥只得跪下請罪,低聲道:“太醫說娘娘是憂思憂慮鬱結於心又加上連日少眠,五內失調,這才風熱入體……”

後面聲音便越發輕微了起來,林容幾不能聽見忽地對答聲止住,沉沉的腳步聲竟似往殿外而去了。

誰在外面問話?這裡是陸慎尋常起居的宮殿,又是在非常之時把守嚴密哪裡有外男能夠出入呢?那宮娥也十分恭敬的樣子,她半睡半醒間,一時倒覺得,這聲音倒有幾分像陸慎。

這個念頭一起,她心裡生起一大股怒氣來似乎有了幾分力氣來,強撐著坐起來陡然掀開雪青色軟帳,外頭空空如也,窗戶開了半扇,兩盞琉璃燈綵穗隨風擺動只得翠禽並兩個宮娥半跪在腳踏上值夜,一片靜謐並沒有旁人在。

翠禽還未睡,手裡抓著一串佛珠,嘴裡不知默唸著什麼,另兩個宮娥昏昏欲睡,手上依舊無意識地打扇,頭卻不住的往下點。

翠禽見林容忽地掀開簾子坐起來,忙把佛珠收在袖子裡,上前往她腰後墊了個錦墩,又去探她的額頭,嘆氣:“還燒著呢,主子,可是餓了,奴婢命人傳膳進來?”

林容搖搖頭,一點都不覺得餓,問:“方才是不是沉硯來過了?太醫呢?”

宮娥奉了茶到床前,翠禽接過去,捧到林容手中,聞言搖搖頭:“陸指揮使沒來,大長公主剛入夜時叫了他出宮去問話,還沒回來呢。太醫們都在偏殿的楹房內候著呢,可是要叫他們過來?”

林容把那茶盅捧著手裡,頭依然有些昏昏沉沉,心裡已經不抱希望了,靠了一會兒,問:“方才誰來過了,我彷彿聽見人在說話?”

宮娥們互相望了望,具是一臉疑惑的神情,翠禽便道:“奴婢一直守在這兒,並沒有旁人來過,許是奴婢吩咐小丫頭,吵到主子了。”

翠禽是不會騙她的,最多也是有所隱瞞,倘若方才真的來人了,她是不會這樣回話的。林容神色有些怏怏,這時外間有一位梳著婦人髮髻的女子緩緩而來,她端著托盤,盤內捧著藥碗、手巾。

她跪倒林容面前,臉上雖擠出笑來,一說話便湧出淚來:“主子,太醫說這藥灼胃,先吃點東西墊一墊吧。”

林容望著她,揉揉額頭,問:“鳳簫,你怎麼來了?”

鳳簫只跪著流淚:“主子病著,我怎麼能不來?”

林容聞言,臉色一沉,她沒有宣詔,便無詔進宮,這種非常之時,她心絃崩得極緊,頗有些風聲鶴唳,今日鳳簫可以無詔進宮,他日旁人是不是也可以無詔進宮?沉硯為何不稟告,便放人進宮來?

翠禽忙道:“是大長公主命陸夫人進宮來侍疾的,因著獨子年幼,離不得母親,也一併帶來了,奴婢把偏殿後面的楹房收拾出來,暫且叫陸夫人母子住在那裡,本叫她好生歇息便是,不知什麼時候到前殿來了。”

林容臉色稍霽,頓時明白過來,老姑奶奶這是不放心沉硯,這才命他的女眷幼子進宮來,這樣一想她不免更加低沉,倘若陸慎沒死,那麼必定不會瞞著老姑奶奶的。倘若他沒死,老姑奶奶也就不必這樣拿捏沉硯的。或許,陸慎已經確信無疑的是死了的。

念及此處,林容不再說話,默默吃了半盞燕窩粥,把那碗藥一飲而盡,頭越發昏昏,擦了擦手,懶懶躺在床上,勉強示之寬慰,道:“本就是小病,明兒就好了的,何必這樣興師動眾。”

鳳簫依舊跪在腳踏上,滿臉的淚:“奴婢自己也是想來的,只怕主子不肯見奴婢。”

林容嗯了一聲,道:“並不是不肯見你,只想著並沒有見面的必要。再者,見了,也不知說什麼才好。你如今是外命婦了,也不要稱自己奴婢了。”一時又問她:“孩子幾歲了?”

鳳蕭回:“三月初九,就滿了兩歲了。”又抹淚:“倘不是主子的恩典,奴婢也不能回洛陽來。”

林容喔一聲:“兩歲多了,只比阿昭小一點。”

鳳蕭跪在那裡,如實道來:“那年回了江州,六小姐發還了奴婢身契,賞了二十兩銀子,命我回家去過活。隔年,便聽說主子的船在江州出了事,接著便是沉硯奉命南下辦差。奴婢便去江州尋他,這才安頓下來。”

林容伸手去撫她的臉,問:“他待你好嗎?”

鳳蕭點點頭,又搖搖頭,擦了擦眼淚:“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嫁人過日子,也就是那麼回事,瞧在主子的面上,總是要好些的。”

林容不再說話,躺了一會兒,似聽見不知哪裡傳來的隱隱嬰兒啼哭聲,無力地擺手:“孩子還小,離不得人,你快去吧。”

鳳簫本不想走,見林容這樣說了,只得磕頭:“謝主子恩典,奴婢晚些時候,再來侍候主子。”

林容偏過頭去,閉著眼睛吩咐翠禽:“她是外命婦,姑祖母命她進宮來,也並不是真的叫她侍疾來著。派兩個人侍候著,命她在屋裡歇著就是,不要隨意走動,更不要叫她進殿來伺候。這藥吃了有些頭暈,我睡一會兒,天亮時,無論我醒沒醒,都要叫醒我。等沉硯回來了,命他在外面候著,我有話要問。”

翠禽低頭,放下帳子,吹滅燭火:“奴婢都知道了,您睡吧。”

那藥里加了安神的藥材,林容不一會兒便陷入一片黑甜裡,斷斷續續的亂夢叫她疲憊不堪,似在一片迷霧裡,她坐起身來,迷濛地帳內似乎坐著一個人,光影朦朧,面容模糊,並瞧不清楚,她伸手去撫,觸之一片冰涼,只當自己依稀在夢中:“怎麼這樣涼?”

話一出口,便已經瞭然了,人死了屍體自然是冰涼的,便是在夢中,也不會是溫熱的。

林容怏怏地收回手,無力地垂在一邊,口中喃喃,低聲道:“喔,我差點忘了,今日是你的頭七,所以回來瞧一眼,是麼?”

那濛濛的人影並不說話,只默默瞧著林容,好半晌才道:“你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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