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21節(2 / 2)

林容擺擺手剛想叫人都出去,沒成想肚子卻餓得咕嚕咕嚕響起來,她面色發窘就見鳳簫撲哧笑:“主子還說不餓呢?”

翠禽趕忙出去站在廊下數來寶似的報了一通的菜名:“先上一盅冬瓜燕窩來,用雞汁、蘑菇汁配,再不用別的銀耳之類的。一道清炒鯉魚片,用秋油滾三十次一道梨撞蝦這個你們是會的,一道文火豆腐,要去皮用豬油煎再放甜酒蝦米最後來一例酒釀清蒸鴨子。①”

林容在裡面聽了,也顧不得傷心,食指大動,開口道:“再加一碗水粉湯圓,要鮮肉的。”

府裡的訊息是傳得最快的君侯昨夜又歇在夫人的院子裡,廚房的婆子又最是會見碟下菜的記了一遍,笑著問:“翠禽姑娘,就這幾道菜,咱們雍地雖加以節儉但是夫人的份例還是每餐十道例菜的,這是不是太少了?”

一面又把一錠銀子往翠禽手裡塞:“姑娘也是客氣要些吃的喝的,本也是應當的份例哪兒能再收姑娘賞錢,那幾個白案的婆子吃酒吃糊塗了,我聽人一說就巴巴給姑娘送來,您別同那起人計較。”

翠禽不動聲色把那錠銀子握在手裡,她雖不在乎這些小錢,卻也覺得解氣,點頭笑:“就這幾道菜還不夠你忙的呢,費工夫著呢?”

饒是如此,等廚房提了食盒送菜餚來時,甜品小菜正菜,大大小小二三十道,直襬滿了整個桌子,林容餓了一天,就著菜直用了兩大碗碧粳米,又用了一盅燕窩,小半碗水粉湯圓,這才放下筷子。

翠禽、鳳簫在旁邊伺候著,見此都放下心來,雖然昨日哭了一場,但能吃得下東西,便也沒多大的事。

用過了飯,林容坐在菱花鏡前,吃飽喝足,鬱悶傷情之心減了大半,見杏眼腫得跟桃兒似的,脖頸上還殘留著吮過的紅痕,頓時後悔起來:“實在傷心哭一會兒就得了,喝什麼酒啊。”

心裡又埋怨起來:“師兄啊師兄,你什麼時候能幹點靠譜的事?要不是去接替你,我現在也不會到這個鬼地方?要不是你留下那麼多線索,我也不會到雍地來。希望你是回家了,而不是……”

一面強令自己振作起來,做心理建設,雖然來了這萬惡的舊社會,但是好歹吃穿不愁,要是運氣不好生在這時的種田人家,說不準已經餓死了,人要樂觀些,積極些,外部條件不好,但是也要發揮主觀能動性嘛!

心裡默唸了許多遍,這才稍稍氣平。

想著昨夜那些有關師兄生平的書還沒看完,又慢慢往敞軒而去,門口守著個小丫頭,正坐在門檻上抓子玩兒,見著林容忙把撾子兒藏在袖子裡,有些怯怯:“縣主!”

這丫頭才十來歲,林容是一向不叫這樣年紀的小丫頭做粗活的,屋子裡的細活也輪不到她,倒大半時間都是閒著,林容摸摸她的發頂,問:“怎麼在這兒坐著?這裡熱,蚊子也多,怎麼不往屋子裡去?”

小丫頭答:“翠禽姐姐叫我守在門口,不叫旁人進去,說她得空了親自來收拾。”

林容頓時明白來,翠禽是知她忌諱,叫小丫頭在門口守著,推門進去,見書、畫裡面已經叫拾起來,粗瞧過去還算收拾乾淨了,只那昨夜被撕破的衣衫堆疊著放在春凳上。

林容直皺眉,往書案前去,翻開皺皺巴巴的書,師兄的生平便一字一字浮現出來——裴錚,寒士出身,十又五出入禁中,因誅殺閹黨而聞名天下,三十歲上掌河洛之地。

裴錚是本朝的人物,談論到他的也不過是一些今人的筆記或者邸報,他三十歲之後的事情,便沒有那麼詳細了。

她瞧著那發黃的書頁,窗外是茫茫夜色,伴著一二淒厲地鶴鳴,那種無邊無際地悵然之然逼了過來,鐵幕一般的湖水溼氣縈在臉上,漸漸連指尖似乎都麻麻發疼。縱使如何強命自己寬心些,終是心裡大悲,默默流出淚來。

不知過了多久,湖邊的黑影裡一隻驚鳥飛到窗邊,林容這才回過神來,抹了抹臉上的淚痕,扶著椅子站起來,喚:“翠禽,寫一張帖子,請夏侯府的兩位姑娘來,就說我新釀的酒得了,請她們嚐嚐,也說說話兒。”

說話間,外頭便下起大雨來,一時勢如瓢潑,雨幕接天,不過一會兒,連院子裡也叫積了沒過腳脖子的水。

院子的大門開著,廊下燈火通明,那湖裡的綠頭鴨、大白鵝、水鴛鴦之類的,都順著溝壑遊進院來避雨。小丫頭們見了,忙提了花鋤,要把那水溝堵住。

林容推開窗戶,吩咐:“別堵了,雨勢太大了,叫它們進來避雨吧。”

小丫頭稱諾,偏鳳簫淘氣,捲了褲腿,也不怕淋雨,拿著長竹竿把那群水鴛鴦、綠頭鴨攆來攆去,頓時一陣嬉鬧之聲。又聽得翠禽驚呼:“鳳簫別攆了,那水鴨子裡有隻才出生的小鴛鴦呢,當心給踩死了。”

林容卷著書,從廊下過,見一隻小鴛鴦振翅迎面飛來,不過也飛不高,不過三兩步,便摔在她裙邊。

林容放了書,彎腰把那隻橙褐相間的小鴛鴦捧在手心,見它冷得瑟瑟發抖,吩咐:“叫它們在廊下躲雨吧,拿點鳥食出來喂喂。”

……

陸慎黎明時出門,照舊往軍營而去,雖一夜未睡,仍舊精神抖擻,在中軍帳裡,校點軍務,此時有校尉進帳稟告:“稟主公,因連日大雨,道路斷絕,江州糧草雖及時運到,路上卻翻了一艘船,損耗了近五千石。”

那校尉跪在下首,惴惴不安,陸慎打仗首重糧草,軍令如山,又御下嚴苛,往日這樣的差事沒辦好,不單押運的將官要受鞭刑,下面具體經手的伍長更是要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不料這日,陸慎聽了只微微點頭:“甚好,糧草已備,大軍可動。至於船隻傾覆,雖是天時,卻也有疏忽之過,責令其管船押運之伍長一百鞭刑即可。”如此輕輕落下,帳中眾文武皆是目露詫異。

夜半時分,陸慎出軍帳,就連德公也不免問上一句:“主公今日似有喜事?”

陸慎翻身上馬,叫德公問住,笑笑,揮鞭指前:“不出十日,夏侯璋、董諱之亂可解,宣州徹底平定,還可練出一支精銳的騎兵,北可據匈奴,南可下許都,這難道不是喜事?”

倘陸慎不說這一番話,德公還猜不到,這樣一說,略一思索,便了悟了,搖了搖羽毛扇,揶揄:“只怕主公之喜,並非在軍旅之中。”

陸慎笑笑不應,預設了,吩咐近衛:“回節度使府。”

行至途中,下起瓢潑大雨來,陸慎也並不下馬避雨,領著數十衛士,反快馬催鞭,雖黑雲壓城,雨幕連綿不見邊際,冒雨疾馳,卻大有快意之感。

回得節度使府邸,陸慎已全身溼透,往那婦人的小院兒去,正好見院中丫鬟戲水驅趕那水溝裡的綠頭鴨、彩鴛鴦,見他來紛紛福身請安:“君侯!”

陸慎抬腿進內間,環視一週,並沒瞧見人,已經是不大快了,見一個丫頭抱著一捧衣裳從裡頭淨室掀簾子出來,皺著眉問:“你們主子呢?”

別看鳳簫平時嘴利,最是怕陸慎的,低著頭:“君侯,主子在裡頭沐浴。”

沐浴?

陸慎揮手,鳳簫逃也似地退出去。

他自顧自往淨室來,滿室皆是白濛濛水汽,當前一扇薄絹繡屏,屏上映出那婦人玲瓏的身段來,綠鬢、纖腰、皓腕、粉頸,他站定,美人隔屏,也頗有一番朦朧的意趣。

繞過屏風,見那婦人坐在繡墩上,當面一扇極大的銅鏡,挽著家常的纏髻,一襲蜜合色抹胸,細白綾的闊褲,手心拿著個青瓷盒,用手絹沾了藥膏,去擦脖頸處的紅痕。

林容一面擦,一面憤憤地想,雖說陸慎那傢伙長得不錯,要是放在現代,春風一度,也說不好是誰佔誰便宜。但是直到現在林容胸口,現在還隱隱發疼,她恨恨地想,這不叫春風一度,這叫受刑。

想著想著,林容便又長長地嘆了口氣,見鳳簫出去取衣裳好久都沒回來,往外望去,便撞進陸慎那深邃幽暗的眼神裡。

二人一立一坐,都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久,聽見外頭遠遠傳來‘小心火燭’的梆子聲,林容這才想著站起來。

陸慎緩步過去,接過林容手裡的青瓷盒,一面解開抹胸繫帶,那片胸前瑞雪便一覽無餘,手指觸碰到那婦人溫玉還帶著點瑟瑟發抖的肌膚:“以後不要嘆氣。”

繡墩太矮了,陸慎索性抱了那婦人坐在妝鏡臺面上,見她沒有像上次那樣攏住衣衫,說什麼自己的來的話,頗為滿意,只是一面上藥,一面見那婦人抓著自己衣襟,粉頸偏著望向一旁,微微發顫。

這樣香豔地上藥,縱使什麼都沒幹,結束的時候,兩人都出了一身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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