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68節(2 / 2)

小說:豔骨曲渚眠51 作者:曲渚眠

整個船周的江面上,不知飄了多少具屍體,一股濃濃的血腥氣,林容只怕嚇住她,忙關了窗,哄著她:“先把衣裳換了,好不好?”

阿昭點點頭,這才想起方才的事來,望著船艙內的一地狼藉,不解地問:“剛剛是有大魚,撞我們的船麼?”

林容一面替她換衣裳,一面心神不寧地搭話:“是呢,好大一條魚。”

不過一會兒,便有幾個臉生的侍女進來收拾屋子,林容揮揮手,提不起任何興致,任由她們去。

抱著阿昭坐到入夜,這才見陸慎推門進來,他臉上毫無倦色,反十足的神采奕奕,遠遠坐在圈椅上,託著杯茶,默然不語。

林容淡淡撇了他一眼,又轉頭望著懷中熟睡的阿昭,二人皆是不語。不多時,阿昭睡得胳膊有些發麻,緩緩醒來,偏頭瞧見陸慎,忙從林容懷裡下來,蹬著小腳,跑到陸慎跟前:“阿爹,我們接著去瞧花燈吧,好不好?下面還有好多花開了呢?”

陸慎笑著去捏她紅撲撲的臉頰,問:“喔,又要去瞧花燈啊?這幾天認了幾個字了”

阿昭偏頭,見他似乎不打算去,並不依:“可嬤嬤是這麼說的,你說話不算話。”

陸慎把她抱在懷裡,果真吩咐人:“靠岸。”

阿昭歡喜得拍手,又去拉林容:“我想再要一盞上次那個蜻蜓的花燈。”

林容十足的不想去,只不放心阿昭,又恐出什麼事,嚇著她,只得牽著她的手,一同下船往縣城裡去。

那花燈節果還沒有散,甫一入城,滿城燈火璀璨,人來人往,還覺更加熱鬧了三分,剛行至石橋邊,便見一大群百姓熙熙攘攘朝這邊擠了過來,嘴裡皆是喚著什麼:“白仙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白仙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不多時,便見一群青衣童子,抬著個白衫白紗的女子緩緩行來,那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十上下,坐在蓮花臺上,極端莊秀麗,生得極白淨,幾乎於那白衫白紗隱為一體,她手上持著個羊脂瓶,瓶中插著柳枝,不時揮著柳枝,衝著道路旁跪著百姓灑上兩三點淨水。

道旁跪著的百姓,不論身上有沒有叫灑到水,皆是一臉願服敬仰的模樣:“謝白仙娘娘賜福,謝白仙娘娘賜服……”

林容倒不覺得奇怪,這位白仙娘娘的盛名,她早有耳聞,無非是些符水治病,招搖撞騙的人,見阿昭裙邊宮絛已經半散開,便蹲下替她繫好。

阿昭手上拿著一盞小蜻蜓的花燈,低著頭問:“會不會燒到蜻蜓的尾巴?”

林容不覺得有什麼,陸慎便越瞧越臉色難看,尤其是見道路旁跪拜的百姓之中竟然還有不少衙門的官吏,軍中計程車卒,隱隱動了殺心:“前些年殺了一個臺吉,又出了什麼白仙娘娘,這些妖人,蠱惑人心,實為可殺。”

眾人皆是跪下,連林容也蹲著替阿昭系宮絛,這一處,便只陸慎直直地立在那裡,身後只跟著十來個護衛,其餘皆是四散在周圍戒備。

林容笑著替阿昭把那花燈擺正一些,道:“喏,這樣就不會燒到蜻蜓的尾巴了……”

話說得半句,便聽見一陣熟悉的鳴鏑聲呼嘯而來,她本能地護住阿昭,抱了阿昭在懷裡,便聽得沉硯的驚呼聲:“主上,主上……”

林容聞聲轉頭望去,便見陸慎已胸膛中箭,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四周的侍衛皆是一擁而上,把陸慎團團圍住。道旁跪拜白仙娘娘的百姓,茫然無知地抬起頭來,驚叫著四散開來:“殺人了,殺人了……”

林容只覺得極不真切,反轉頭,取下繡帕,繫住阿昭的眼睛:“阿昭,咱們做個遊戲,待會兒回船上,我說睜眼你才能睜眼,好不好?”

四周鬧哄哄的,阿昭都不曾注意,問:“為什麼?”

林容道:“看看小蜻蜓花燈,蒙著眼睛會不會燒到尾巴。”

她把阿昭抱到嬤嬤懷裡,這才前去檢視陸慎,見他面如金紙,冷汗涔涔,胸口插著一支斷箭,沉硯替他捂著傷口,鮮血止不住從指縫間冒出來,已嚇得面色煞白:“陛下……陛下……臣該死……臣該死……”

林容不知為何,倒十分鎮定,道:“得回船上,宣太醫來,立刻拔箭。”

陸慎只閉著眼睛,彷彿呼吸也極痛苦一般,半個字也沒有。

沉硯心知並耽誤不得,立刻護送了陸慎回船上,宣了太醫過來,那太醫是隨著阿昭一起到船上的,淨手之後,剪了胸前衣衫,道:“擦著心脈而過,要立刻拔出來,否則略一動,便有穿過心而過的兇險。拔出來,止了血,還有一線生機。”

陸慎臉色蒼白,昏黃的燭光下,竟似隱隱蒙上了一層血氣,這才睜眼,問:“有幾成把握?”

太醫想了想,拱手回:“只有五成。”

陸慎道:“五成,好,足夠了,你來拔。你是軍衣出身,這些刀傷箭鏃傷,天下沒人比你更合適了。”

又把一旁怔怔立著的林容叫道跟前,默默瞧了她半刻,道:“我知道你不願意回去,也並不打算勉強你。可倘若有萬一,為了阿昭,你也得回去。”

他說了一通話,已經痛得不行,豆大的冷汗順著劍眉而下,緩了緩,又道:“倘有不測,屆時,秘不發喪,命江東大營馮世卿、董嚴武護送你回洛陽,他們皆是忠心可靠的心腹之臣,由姑祖母主持大局,在宗室裡選擇一子弟,立為新君,由你輔政。”

林容木木地立在原處,她從未想過這樣回洛陽,這樣一個人帶著阿昭回洛陽。另立新君,由她輔政。馮世卿是誰?董嚴武又是誰?陸慎在時,自然無一人不畢恭畢敬。可陸慎一死,他們會聽她的麼?另立宗室,又到底立誰呢?多大的年紀。

陸慎一死,即便是她不回去,阿昭她是絕帶不走的,不說陸氏那些宗親族老,便是姑祖母也絕不會允許皇族血脈流落在外。倘若只叫阿昭一個人回去,那麼阿昭還不滿四歲,便無父無母了。可要是回去,便是身處權利漩渦,她真的能夠在這漩渦中護住阿昭嗎?

陸慎這時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太醫忙送了人參片叫他含著,這才又繼續道:“可惜你手腕扭傷了,不然叫你拔箭也好,無論生死,總由得你了。”

說罷便對太醫道:“拔吧。”

又忽招手叫林容附耳過來,問她:“珊瑚枕上千行淚,你劃掉的下一句,是什麼?”

林容並不答話,目露迷惘之色,似有些沒聽見抑或是沒聽懂,問:“什麼?”

陸慎苦笑,忽咳嗽起來,噴出一大口暗紅色的鮮血來。太醫站在一旁:“陛下,不能再說話了,只怕傷到肺經,不能再拖了。”

陸慎回頭,握著林容的手,語氣已是萬般灰涼,強自忍著:“或許,終究……終究咱們兩隻有一個人能回洛陽去。”

有人送了棉布來叫陸慎咬住,林容只覺得腦子發懵,這才開口叮囑:“其餘人都出去,只留太醫一個人,取麻沸散來。”又把藥箱開啟,只得一些常見的,並沒有把手術止血的器具帶了過來,反手忙腳亂,把藥箱摔在地上,東西散了一地。

那太醫這幾日常寫了條子通林容探討醫理,當下拱手:“夫人還是站在旁邊去吧,您請放心,消毒止血,臣都記得。”

林容點點頭,隻手叫陸慎握著,坐在床頭上。

太醫握著箭,道了一句:“陛下,臣要拔箭了!”

話音剛落,鮮血便頓時湧了出來,飛濺到林容臉上,她只覺得眼前皆是一片血色,更覺手腳發軟,彷彿渾身都被抽乾了力氣似的,耳邊聞見眾人急切的呼喊聲:“陛下,陛下!”

眼前的血色,漸漸變成漆黑一片,彷彿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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