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青煙哭喪著臉道:“年三十時,你替我去縣機關聯歡晚會上唱《穆桂英掛帥》唄!我這樣子上臺,怕是會讓我阿媽顏面盡失……”
“不去, ”林冬至直截了當的拒絕, 並提議,“你們全家不是唱崑曲兒的嗎?跟縣領導說時間太短了, 唱不來這玩意兒唄!讓他們換出戲。”
尤青煙搖頭:“換不了啊!縣機關來了個視察的貴客,人就喜歡《穆桂英掛帥》。”
講完, 她晃著林冬至的手,得勁兒的求。
林冬至沒應她,而是看向傻傻杵在院門口的女學生,正兒八經的說:“看清楚了嗎?我不是什麼一無是處的人!可即使如此,我也打算努力學習,爭取明年考上大學。”
“因為只有考上大學,以後的路才會更寬廣。”
這一波勸學是勸成功了的。
長期受父母打壓式教育的女學生只覺眼前一片明朗, 什麼輟學,什麼嫁人的想法全沒了,全被努力學習, 要走向更高更遠的未來所取代。
她抱著磚頭厚的書,正兒八經的朝林冬至鞠了個躬後, 轉身離開了。
等人影兒都不見後, 尤青煙勾著林冬至的肩膀說:“替我上臺唱戲, 不然我就告訴剛那小丫頭片子, 你哄她的, 你讀書是三天曬網兩天打魚,壓根就不認真!”
林冬至無所畏懼:“你去,趕緊去,再不去人都到家了!”
她跟那女學生本就不認識,之所以哄她,不過是看在同為女人,順手幫個忙罷了。
讓她為了素不相識的人,犧牲自己?絕不可能。
尤青煙見此計不成就開始死纏爛打。
正是胡鬧時,有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衝了進來。
是秦圖南的兒子,秦磊。
秦磊眼睛紅通通的,明顯是哭過了的,他一衝進來就拽著林冬至的手往外扯。
邊扯,邊說:“阿媽,阿媽被抓了……姨姨救阿媽……”
被抓?
林冬至驚了一下,邊順著小秦磊的力氣往外走,邊問:“小磊,別急,別急,你慢慢跟我說,你阿媽在哪兒被抓的?為啥事兒被抓的?”
小秦磊雖然講話講不太明白,但他腦子挺好的,不過四五歲,思路便很清晰了。
他竭力用語言闡述道:“家裡,抓走阿媽,還、還搜走,新衣服……”
這話雖然講得亂七八糟,但林冬至已然明瞭。
應該是專門抓投機倒把的公安上門了。
剛聽尤青煙說縣機關來了個視察的貴客時,林冬至就想著讓秦圖南最近別再去菜市場買衣裳了的!
視察嘛,縣裡哪能讓上頭看見太多投機倒把的人呢?最近自然會查得嚴一點。
沒想到的是,她還沒付之行動了,秦圖南就被抓了。
而且還是公安上門來抓的!
這必然是有人舉報了。
可會是誰呢?
左鄰右舍?不可能啊,梧桐片區好多人都在搞投機倒把呢!
有些人早上在巷子口賣油條包子,有些人還會在飯點時,跑到附近什麼膠鞋廠,什麼製衣廠,還有什麼麵條廠的門口賣盒飯……
大家都在搞投機倒把,互相打掩護還來不及呢,怎可能舉報啊?
除非秦圖南礙了誰的路……林冬至冷不丁想到了製衣廠!
前短時間,秦圖南給她講過,說她們這小作坊搞得特別好,縣下好幾個公社都悄麼麼的在她們這兒進貨,而不是去製衣廠拿貨了。
甚至於百貨大樓那邊,都開始和秦圖南打交道了。
林冬至當時沒學習折磨得要死要活,秦圖南講的事兒也就過了過耳,壓根沒聽到心裡,更沒細想了。
現在想來,他們這小作坊礙著製衣廠的路了啊!
雖有了這個猜測,林冬至也沒直奔製衣廠,而是跟著小秦磊,先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公安同志們還記得林冬至幫助他們捕獲了一群拐賣人口的犯罪團體,對其態度非常好。
有關秦圖南一事,他們也表示只會關了個七八天,以儆效尤,不會像以前那樣判刑啥的。
公安同志還給林冬至透露:“最近上頭來人了,還是盛京來的人,縣裡不希望看到搞投機倒把的人,你們得收斂一點。”
林冬至拿出來派出所之前買的大前門,給相熟的公安同志裝了煙,又悄悄說:“哥,勝男姐調上去以前可是跟我講了的,有啥事兒都能找你。我也不說讓你違紀,放了我秦姐,我就想知道哪個舉報的。”
這公安同志,也姓袁,叫袁大膽,他和袁勝男是遠方親戚,剛進派出所時,更是袁勝男親自帶的。
袁大膽瞄了瞄四周,趁著沒人,小聲說了一句:“製衣廠。”
如她所料啊!
林冬至跟袁大膽道了謝後,又去見了秦圖南,說:“秦姐你別慌,我問過了的,待個七八天就能出來,我等會兒給你弄來棉被墊絮,你啥也別想,保證自己的身體就成了。”
秦圖南既然敢幹投機倒把,那自然是做好被抓的準備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