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親眼見識到人類的虛偽和多變，以前他有隊伍首領當靠山，人人都來討好他，現在他失去了倚靠，人人都漠視他。
容子平咬著牙，這種時候他更加昂起了頭，等回到帝都，這些眼界狹小、只會趨炎附勢的市井小人肯定會後悔不已，又會一擁而上的討好他，到時候他看都不會看這些人一眼，讓他們後悔去吧！
程寄舟吃著藺寒川專門給他帶回來的棒棒糖，他觀察著容子平的神色，感覺十分有趣：“你以前喜歡他嗎？”
正在檢視地圖的藺寒川動作一頓，眉心微皺，略有些嫌棄：“不喜歡。”
“聽他們說，你以前對他百依百順。”程寄舟嘴裡含著棒棒糖，含混不清的說道。
藺寒川語塞，他看向程寄舟，沒有敷衍過去，反而說道：“人的感情很複雜多變，以前喜歡，不代表現在喜歡。”
就如同程寄舟覺得容子平有趣，藺寒川也覺得程寄舟有趣，這個少年老成的小朋友很多時候說的話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齡，偏偏話中又會帶著某種符合他年齡的天真。
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怎麼教出來這種孩子的。藺寒川想。
“人類的感情真麻煩。”程寄舟嘎嘣幾聲咬碎棒棒糖，臉上嫌棄中隱約混合著得意，“我就沒有這種煩惱。”
程寄舟是無情感型人格障礙者，聰明理智，卻感情淡漠，很難對任何人產生感情，唯一讓他有些許情感波動的，只有他的媽媽。
“你以後長大了就會遇到喜歡的人，那時候你就會知道。”藺寒川想到他喜歡的那個人，周身的氣氛緩和不少，“愛上對的人，感情是很美好的事情。”
當然，若是像他以前那些世界的原主，愛上不對的人，便是一場劫難。但藺寒川看著小小的程寄舟，沒有將這句話告訴給小朋友。
“你以前有喜歡的人？那是什麼樣的人？”程寄舟湊上前，問，“長得好看嗎？有我好看嗎？是不是很聰明？”
一連串問下來，將藺寒川逗笑了，他摸了摸程寄舟的小腦袋瓜：“以後你就知道了。”
如果他的猜測沒錯，萬里霜會跟著他來到這個世界，在某一個角落等他，那以後總能見面……藺寒川目光落在地圖上，嘴角含著溫柔的笑意。
茫茫人海中，就算容貌不同，他也總能認出他喜歡的人。
程寄舟看著藺寒川溫柔的目光，突然感覺心裡不太舒服，他站起來，在院子裡走了一圈，最後還是不情不願的回到了藺寒川身旁的小板凳上坐下。
“舟舟小寶貝，怎麼氣鼓鼓的呀，是不是那個大壞人惹你生氣了？”陸茂見縫插針，趁機誘拐小朋友，“哥哥也有糖，和哥哥去玩一會兒吧，不理這個大壞人了。”
程寄舟面無表情的回頭：“你覺不覺得你的聲音十分刻意做作？”
試圖哄小朋友陸茂心碎了，他哭唧唧道：“你們小朋友不就吃這一套嗎。”
“不，小朋友不吃，是你們大人非要認為小朋友吃這一套，小朋友在故意哄你們罷了。”程寄舟一針見血，直接道。
陸茂：“……”
徹底心碎了，現在的小孩子這麼回事啊！他精神恍惚的飄到魏崢身邊，語氣飄忽：“警|察叔叔，我居然被一個小朋友罵了……”
看著小朋友懟其他人是很爽，但是輪到自己，就很讓人不開心了啊啊啊啊。
中午休息了一會兒，藺寒川下午沒有去鎮上，而是帶著手下們去鄉村的田野上，將田間殘存的菜都收了。
由於中午吃飯的時候嚴格按照貢獻分配，出去收集物資的人食物最多，除了小孩和傷員，沒有貢獻的人只有一個巴掌大小的麵包，根本吃不飽。
所以下午的時候，出去收集物資的更多了，除了幾個格外膽小和固執的人，基本都帶著從村民民房中翻出來的農具跟著藺寒川一行人去挖菜了。
田間的菜基本已經被收走，很多地方連根莖都沒有留下，眾人在地裡仔細翻撿，走遍了整個村子的田地，才搜刮出一後備箱的菜，還沒過年時候回老家時父母讓帶回去的多。
但總算有了新鮮食物，藺寒川也不吝惜，當晚就將這些菜全部炒了，還邀請了住在隔壁的馮寬等人來一起聚餐。
夜涼如水，初夏的天氣已經有了炎熱的感覺，四周黑暗的草叢中隱隱約約傳來幾聲蟲鳴，天空吝嗇的只露出了幾顆星星。
藺寒川抬頭看著頭頂稀稀疏疏的星星，眼神柔和。
程寄舟坐在他旁邊，看到他的眼神像是懷念什麼，又像是在溫柔的期待什麼，他低下頭，有一搭沒一搭的吃飯，突然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藺寒川從回憶中抽身，就看到身旁的小朋友一口一個辣椒，成年人都忍受不了的辣度，他卻吃的面不改色：“你吃這麼多辣椒，不辣嗎。”
“不辣啊。”程寄舟滿臉無辜，白生生的小臉沒有一顆汗水。
“不覺得辣也少吃點。”藺寒川將程寄舟面前的辣菜換走，換成了小孩子會喜歡的酸甜口味的菜。
他換菜的時候，略略靠近了程寄舟，二人距離驟然拉近，程寄舟抽了抽鼻尖，那股濃郁的香味讓他舔了舔嘴唇。
以前的程寄舟就不注重口腹之慾，所以被注射病毒後，他的味覺、嗅覺都大為削弱，無法品嚐食物的味道，他也不覺得遺憾。
可是聞著身旁人身上的香味，程寄舟突然覺得，這二十多來前所未有的飢餓。
要不然……我就咬一口吧，反正咬一口也不會死，只是變成喪屍而已。程寄舟眼中紅光閃爍。
換好菜以後，藺寒川又起身去給程寄舟拿了一瓶牛奶，放在他面前：“喝點牛奶。”
正為香氣突然遠離而感到不快的程寄舟一愣，然後乖乖的喝起了牛奶。
“這是你兒子？”馮寬饒有興致的看著藺寒川一個冷麵酷男當奶爸，話說出口後，他才突然想起來，這人在監獄呆了十年，怎麼可能有混血兒小孩。
“路上救下的。”藺寒川看著程寄舟乖乖吃麵前的菜，才收回目光，說道。
馮寬哈哈笑了兩聲，拍著藺寒川肩膀：“你倒是好心。”
他發誓，他說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夸人，但漂亮的混血兒小朋友似乎不太滿意這句話：“不好心的話，你也不會坐在這裡了。”
陸茂也笑了，頗有些自豪和與有榮焉：“在場的人，哪一個沒被我大哥救過。”
最早監獄中跟著出來的人、後來路上救下的人、還有馮寬等一行軍人……每一個人，無不是他大哥救下來的，陸茂自己也不例外。
“你這麼好的人，在監獄十年……可惜了。”馮寬嘆了口氣，有一些人的善良只是嘴巴上說幾句話話，有一些人的善良是做了許多事但什麼也不說，偏偏大多數人都會被說話好聽的人迷惑，而忽略了真正做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