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張清燭除了有點驚慌外，更多的是無法言語的荒誕思緒……
那在眼眶外裸露的眼珠子，朝著鏡中的人影望了過去，看見鏡中人的眼睛依舊還是那副又驚又出的模樣，心頭的平靜不再，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股子煩躁，有想要洩的衝動……
下一個念頭還沒有浮現，身體的本能有了反應，那感觸最為清晰的眼珠子瞬間眨了一下，一道黃色的光芒就射了出去，正正打中鏡中人那隻正要凸出來的眼珠上，霎時間，張清燭驚愕地看到，那隻眼珠霎時凹陷，眼睛閉合，眼皮子緊緊地閉上抿著，連一條小小的縫隙都沒有……
鏡中揹著大葫蘆的小道士彷彿遭受了重創，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猙獰起來，從額頭延伸下一條粗大如蜈蚣的青筋，讓那張看起來很稚嫩的臉，一下子變得恐怖起來，令人感到驚悚的是，儘管情緒已經極為憤怒，臉上的那條青筋極為顯眼，可嘴角的那一抹微笑，那詭異的笑，依舊沒有消失掉，甚至沒有收斂。
如果光看那嘴角咧開的程度，可以說是笑容燦爛，很開朗。
現在嘛，只有詭異，只有瘮人。
“魔女一族有一句話很不錯，總是掛在嘴邊……”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這時，張扶風道人像是有所感，嘴巴動了動，說了兩句，可依舊沒有抬起頭來，依舊維持著低頭沉思的模樣，還在看著小圓桌上擺放著的那泛黃的紙張。
可能，也是個小冊子……
張清燭心中一動，忽然間沒來由地冒出了這麼一句話，隨後當即就是一愣，自己怎麼可以看到背後的情景呢？
這邊起了衝突，小道士不敢分心，專心致志以待，身子正正面向穿衣鏡，從他的這個站位，身後的張扶風道人幾乎就在他的正後方，被他的身體所擋，而正面的這面巨大的穿衣鏡，小道士有個判斷，是不能映照物像的，裡面只有一個人影，還有就是一個跟這裡一模一樣的房間，裡面沒有張扶風道人的身影。
自己怎麼看到了？
是因為這隻眼睛？
眼睛，起了一點變化？
幾乎是瞬間，小道士就有了頭緒，順著線索做出了判斷。
雖然看不到自己的眼睛，面前的穿衣鏡也不能映照自身，可是他有一個感覺，此時自己的眼珠子可能也呈現出那種詭異的黃褐色，在渾濁中的黃褐色，詭異莫名，雖然還不感到有噁心的感覺，可是，也談不上有啥美感……
對於這樣的結果，在稍稍抗拒中就慢慢接受了……
還好，並不醜陋，那就不是怪物了……
他牢牢記得當初跟幾位龍虎山高道闖天空上的古城時聽到的一些秘聞，只要不是醜陋的，即便怪異，那也不一定就是個壞的結果……
當然，是好的結果的可能，也算不得就大了……
可不管怎麼說，此時此刻，總歸還是有個安慰的……
鏡子中的身影瞪大了另一隻還完好的眼睛，黃褐色的眼珠子幾乎瞪出來，大大地向眼眶之外凸出來，眸光閃滅，一道黃色的光芒射出，直直向著對面也是鏡子前的小道士打去！
小道士本能想往旁邊躲閃，可是身子還沒來得及動，就在身體的一個部位感到炙熱，眼睛下意識地閉上，好像，是被打中了，被那一道黃色的射線打中了……
還好的是，除了那一瞬間感到炙熱，過了那一刻就再也感覺不到了……
不過沒完，接著是酸癢澀，雖然感覺不是大的創傷，可也只能緊緊閉上眼睛了，想睜也睜不開……
可是沒看到有光線從鏡面裡投射出來啊？
之前自己眼睛射出的黃色光線，倒是打到了鏡子中，穿透了過去……
這就是機緣了？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這個話，是不是說，鏡子裡的自己，是內心潛伏著的另一個自己，另一個心智和情志的體現，而眼睛，就是將這個力量，這股潛伏在內心深處的力量激出來？
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
好像是有點想當然了，也有點簡單……
不過，這個解釋，倒是很有味道，他自己是挺很喜歡……
這個地方古怪，張扶風道人口中的所謂神秘力量，他看不透的力量，這股強大的力量，造就了眼前的這個局面？
看著那猙獰的臉色，可是在打出了那一道黃色的射線後，遲遲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於是，那種想要大打出手的想法被強自剋制住，再次認真打量起鏡子裡的那個“自己”。
忽而，那著那個一直散著詭異微笑的臉平靜下來了，既不翹起嘴角笑，也收斂了那種明顯可以感受到的憤怒，額頭上延伸下來的粗大青筋不再顯現，恢復如初。
張清燭一愣，以為會有變故，暗自警惕，沒想到真的生出了他意想不到的變故：
鏡子中的張清燭小道士，再度睜開了那兩隻黃褐色的眼睛，眼珠子凸起，翻出一大片眼白，平靜的臉上展露笑意，嘴角微微翹起，勾勒出邪魅的一笑，右手撫上左胸，同時小幅度地彎腰鞠躬，行了一禮，輕聲笑著說：
“歡迎光臨，小道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