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陌不認識燕草,而姬安茜想必也不太會記住人家的丫鬟,採雲很自動的在她耳邊低聲提醒「柯姨娘」。
燕草行了禮,喘了口氣,慌亂的說明來意,「少爺,剛剛姨娘突然上吐下瀉,奴婢嚇壞了,如今馥香閣亂成一鍋粥了。」
「大夫請了嗎?」
「剛剛派人去請了。」
「蔣哥哥還是先去看柯姨娘吧。」白陌唇角掠過一絲冷笑,這會不會太過巧合?這種粗劣的把戲大概只有笨蛋才會上當,不過與她無關。
略一遲疑,蔣懷良看了方四平一眼,方四平明白的輕點一下頭,他隨即帶著燕草趕去馥香閣,而方四平則遠遠跟在白陌身後去了寧遠居。
當蔣懷良走出馥香閣,方四平已經在外頭候著了,不過,他恍若未見地繼續往前走,走了一段路,方四平終於靠近他身邊,輕聲報告在寧遠居聽見的笑聲,還有打聽到公主如何開始寧遠居晨昏定省的日子。
蔣懷良聽著聽著,說不出話來。原本母親就是一個很冷清的人,去年,她脾氣變得很不好,關在寧遠居不願意見人,以往最親近的朋友都斷了往來,除了身邊伺候的婆子丫鬟,她只讓表妹接近。當時他正好接下尚書之位,隨後又伴著皇上去西北巡軍,也只能將母親交給表妹照顧了。
回京之後,在宮裡出了事,他被迫與公主定下親事,也許自覺無顏面對母親,母親不願意踏出寧遠居一步,他也不勉強,反正想知道母親近況可以問表妹。
因為尚公主,他的婚事是宮裡一手操辦,新婚第一日,母親倒是在寧遠居接受公主敬茶,從頭至尾,母親冷冰冰的不發一語。他可以理解,母親根本不想要公主這個媳婦,他想她們的關係只怕一輩子都會如此,可是誰想得到,彷佛才一轉眼間,她們已猶如母女般親密。母親雖然疼愛表妹,卻也不曾在表妹面前笑開懷。其實自從父親去了,母親就徹底失去笑容了,如今竟然……真是不敢相信。
當主僕兩人經過花園時,採雲顫抖的聲音傳入他們耳中——
「公主,奴婢求求你,趕緊從樹上下來,萬一摔下來如何是好?」
「你別擔心,不會摔下去。」
「公主兩腳晃個不停,怎可能不摔下來?」採雲的聲音聽起來都快哭了。
白陌突然嘆了聲氣。「採香,我突然覺得很苦惱。」
採雲覺得苦惱的人應該是她,可是終究不敢跟主子頂嘴。「公主剛剛在寧遠居不是還很開心嗎?」
「夫人生病了。」
「嗄,夫人生病了?」採雲不免有些懵了,夫人看起來很好啊。
「看不出來,對不對?」
「是啊,今日奴婢見夫人面色紅潤, 比伺候的丫鬟婆子還有朝氣。」
「夫人生的這種病很特別,一般的大夫看不出來,她會忘記事情。」
略微一頓,採雲恍然大悟。「所以,公主才要夫人和身邊伺候的人習慣將每日的事記錄下來。」
「對,這種病還會變得愛發脾氣、暴躁,不想與人往來,有時候,她甚至吃過東西了還想再吃……好多好多,總之,就是生病了。」
「公主為何知道?」
「我見過這樣的病人……呃,在宮裡見過。」對患有失智症的病人要有耐心,還好她前世是老師,何止有耐心,根本是母愛氾濫,她已經完全將蔣夫人當成孩子對待,可是這也正是她苦惱的原因,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妄想蔣夫人逼他們和離嗎?若要和離,還是得從蔣懷良那兒下手,逼他開口。
「公主在宮裡見過?」
「對,在宮裡見過,不過,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她的謊言就不會戳破。
說到人死了,採雲冷不防打了一個哆嗦。「怎麼死的?」
「大概是迷了路,掉進湖裡淹死了。」
宮裡可是很重規矩,沒有人會闖進自個兒不熟悉的地方。「怎麼會迷路?」
「這個病就是這樣子,嚴重的話,就連在自個兒住的院子也會迷路,算了,別說了。」
白陌的聲音悶悶的,不難聽出來她此刻的心情很低落。
「公主是在擔心夫人,是嗎?」
「當然,我不可能一輩子陪著她,只能期許她身邊伺候的人能夠按著我的指示好好照顧她,不讓她的病情惡化。」
「公主還是想著與駙馬爺和離嗎?」
「我們必須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