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周笑道:“令尊最近也常被參劾吧?”
王春面色有些尷尬。
“令尊本來也可安心當個文官,甚至能位極人臣,但你看他便專心於此嗎?”張周笑著。
王越當初明明可以安心當個兵部尚書,甚至這次當個兵部左侍郎也不賴,但王越卻明知結交近佞容易被人非議,卻還樂此不疲。
王春道:“或者,先生跟家父在為官之上,有相似之處。”
“是啊。”張周笑著,“我跟令尊一樣,都不想安心當個混資歷的文官,要真當個文官,在大明朝這固化的官場有所作為,考不滿九年,連個頭都冒不出來,不到知天命之年,恐也難被人認可,無異於緣木求魚。”
王春不解道:“既然先生早就知曉這一切,為何還要科舉入仕呢?”
是啊。
張周都覺得王春問得太直接了。
有機會能另闢蹊徑,為什麼還一定要走回科舉這條路呢?
就算考中狀元又如何?翰林修撰考滿九年,升侍讀、侍講,兩個九年考滿有機會升侍讀學士、侍講學士,甚至有機會入閣……靠立功跳升?這功勞怎麼立?跟王越一樣靠軍功?還是靠在輔佐皇帝和太子方面卓有成效?
既然靠輔佐皇帝和太子,那幹嘛不直接走捷徑,還要進翰林院呢?
張周笑道:“身為文人,不做官,又能做什麼?文臣武將,我擅長哪一項?再或是道錄司掛名當個道士?王千戶這話,我沒聽明白啊。”
有時候就是這樣。
可能考科舉真就有點無用功的意思,但他張周就是來大明體驗科舉的,就是要走這條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路。
不當文官,難道當武將去?
沒有官品在身,光靠皇帝的信任,終究只是個佞臣,靠爵位那也要讓人信服才行。
“可以告訴令尊,不用急,我入貢院時,這場仗或就開打了,把握機會就靠他自己了!”
……
……
二月初一。
當天是劉健代表朝廷釋奠孔子之日。
文廟內。
儀式結束之後,國子祭酒林瀚過來邀請他去隔壁國子監內用飯,為劉健所拒絕。
林瀚對劉健多少帶幾分歉意道:“北雍學生江瑢之所為,令閣老費心了。”
劉健道:“無妨。”
本來江瑢參劾內閣三名大臣,可能會令內閣三人聲望受損,但因為在此事之後,劉健代表內閣一直都在不遺餘力營救江瑢,反而適得其反,令內閣三人在文人中的聲望提高。
很多人本來覺得朝中文官體系已經固化,沒什麼上升渠道。
經此一事之後。
文人也都看出來,就算再固化,還是有一條途徑,那就是去跟以劉健為首的文官體系打好關係。
既然不能改變,那就加入。
劉健出了文廟,正要乘坐馬車回內閣值房,卻還沒等走,就見有東廠番子護送著一輛馬車而來。
馬車停下,蕭敬從馬車上下來。
“劉閣老。”
蕭敬對劉健很恭謹。
劉健道:“儀式已完成,蕭公公可有吩咐?”
蕭敬笑道:“乃傳諭旨,監生江瑢,已著令從東廠發往刑部,贖了徒刑之後便可回北雍繼續供學。”
旁邊的林瀚一聽,稍微鬆口氣。
手底下的一個愣頭青的學生,非要去參劾三位內閣大臣,結果落到東廠手裡,雖然現在還沒見是什麼樣子,估計半條命也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