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楊一清是這麼沒骨氣沒能耐的庸人嗎?
不符合你的人設啊。
楊一清道:「無論是花馬池,還是石溝城,陛下都有詳細的旨意傳達,即便石溝城未提及要如何配合用兵,但也準確說出韃靼人接下來的動向,等於說有一雙眼睛,在戰前就明悉韃靼人的一舉一動。」
「呵呵。」張僩苦笑道,「這不是陛下,應該是……蔡國公吧?」
楊一清點了點頭,顯然他也沒法反駁這說法。
「但從石溝城之戰結束之後,我已無法得悉韃靼人進一步的動向,也就是說,如今全要靠我等來臨場應變。」楊一清嘆道,「我們的步卒還要一日多才能抵達,而其餘各路人馬差不多也要這時候才能到來,也就是說明日入夜之前,韃靼人若無心於渡河,必定想在黃河南岸,以背水一戰的態勢,與我等決戰。他們想雪恥,而我們則要乘勝追擊。」
張僩道:「那咱還不撤兵?咱現在也就六七千的騎兵到了此處,加上襄城伯和武安侯的四千人馬……勉強過萬。對了,您還讓崔駙馬帶人馬過河……這……咱
火器不夠,一萬打三萬,要輸啊。那咱還來作何?從開始別追不就完了?」
楊一清往火堆里加了塊木柴,道:「若是從開始就不追,或者現在撤兵,等於說我們將放任韃靼人在大明境內肆虐,他們可以在沒有阻礙的情況下渡河,而寧夏中屯等處的人畜,他們可以肆意劫掠,繼而揚長而去。到那時,他們丟下了兩三千士兵的損失,卻可能帶走我大明數千上萬的百姓和牲口,我們之前的勝,能彌補回來嗎?」
「啊?」
張僩杵在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楊一清道:「要怪,只能怪保國公馳援不力,韃靼這三萬兵馬,本身靠我們寧夏本地的兵馬,只能做周旋,只有保國公的五萬兵馬才有獲勝的機會。但現在保國公卻畏戰不前,把主戰的差事交給我們!」
張僩感同身受,嘆息道:「說得是啊,保國公那邊火炮、火銃和火藥無數,卻都不敢跟***正面交戰,他怎麼想的?」
楊一清道:「我敢說,此戰之後,無論我大明邊軍勝敗,保國公必定會被陛下追責,若不然,便是縱容包庇,我相信以今上的雄韜武略和蔡國公的睿智,不可能會放任保國公這種都督府的蛀蟲,繼續留在軍中禍害大明將士。」
「說得好。」張僩道,「楊大人,之前都沒看出來,原來您不但對於寧夏的形勢瞭如指掌,連對於朝中局勢也如此知悉。此番您得到蔡國公的提點,獲得如此軍功,若此戰可以全身而退,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到時您可別忘了提攜咱家一手。」
楊一清看過去,並沒有擺出高傲的架子,反而以懇切的口吻道:「此戰還要張公公通力配合。」
張僩笑了笑,他好像明白了為何楊一清要跟他說這個。
現在是要以三路一萬左右的人馬,來跟韃靼人做殊死一戰,若是隊伍內還有不和諧的聲音,那此戰的勝算必然大打折扣。
而他張僩作為鎮守太監,就是可以左右戰局結果的那個「不和諧聲音」,所以現在楊一清也迫切需要跟他張僩站在同一立場上,現在就是拉攏他張僩,以未來的前途聯絡在一起,不再提什麼退兵和避戰的事。
「好。」張僩明白其中緣由,知道退無可退。
既如此,能跟楊一清這樣大明冉冉升起的軍界大牛一路,彼此提攜和扶持,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玩命也要幹啊。
皇宮,清早,朝議之前。
眾大臣已經早早到來,還沒到入午門的時間,眾官員尚且在等候,而當天劉健這邊有一人正在與他商議事情,是吏部尚書馬文升。
在劉健身旁,還立著個在默默聽取意見之人,是李東陽。
「……地方上報,光是礦產一項,張秉寬每年所得便不少於白銀二十萬兩,即便有部分以礦稅徵繳給朝廷,但地方依附、投獻以得朝廷庇護,繼而開山出礦者甚多,對地方造成深遠影響,以至於土地荒馳百姓遷徙等諸多弊端……」
馬文升跟劉健報的事,是想要聯合一些人,取消張周開礦的許可權。
甚至是把各地開礦的事給叫停。
對張周和朱佑樘來說,開礦是為了採煤、冶鐵、造火器,是屬於利國利民的。
但對於這時代的官員來說,他們可不這麼認為,在儒臣眼中,任何不務農的行為都是在「禍國殃民」,即便之前開礦之事朝廷也的確是看到一些好處,奈何這件事好像負面新聞越來越多,再加上張周之前的確是鐵板一塊不太好攻訐,這也屬於難得的機會。
李東陽道:「張秉寬開礦所得,不是大多數都上繳了朝廷?內府因此還得到了諸多的錢糧,用以邊鎮事務。」
馬文升瞅了李東陽一眼,沒接茬。
劉健道:「要
改的,是以一人佔據大明山川河流之便,若一切都以他個人好惡來處分朝廷之財,那便等於是公器私用、貪贓枉法。」
李東陽感慨道:「若非張秉寬去開礦,只怕那些地方也都荒馳著,以目前這狀況來看,要造炮,需要生鐵和煤炭,朝廷是拿不出來的。」
這次連劉健也沒想到。
好像李東陽在開礦這件事上,倒是傾向於張周了。
「賓之,此事你不想提,那就找人來提吧。」劉健不想因為李東陽的一些小情緒,而壞了文臣內部的團結。
現在是內閣首輔加上吏部尚書,一起來揪著張周開礦的權力說事。
李東陽道:「此等時候,只怕陛下也聽不進去,以往多有提及者,也都未被採納。何必於眼下西北戰事未休時,舊事重提呢?」
在李東陽看來,你們提這件事也太不合時宜了。
至少也等張周兵敗之後,或者說大明軍事為先的政策結束之後,非要趁著皇帝對於軍政異常熱衷的時候提,被皇帝喝斥回來也就不足為奇了。
「呵呵。」馬文升笑了笑。
他還瞄著劉健,像是在問詢,你們內閣現在對於一些事,也達不成統一意見了嗎?
劉健道:「既然地方已多番就開礦之事上奏,提出弊端,那也是該在朝上說說了。眼看夏糧將要徵繳,以目前推算,今年災情沒去年多,但夏糧卻要減收不少,也是時候該讓更多的百姓歸於農桑之事,西山聚攏的人也過多,徭役也該回歸於正途。」
顯然劉健也覺得張周開礦有點亂了大明的國本。
把一群農民改造成為「工人」,甚至把大明本來用在城防建設等事上的徭役,用在了不切實際的開礦和造火炮等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