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議結束之後。
張周沒有離開,而是跟著蕭敬往乾清宮走,卻還沒走出幾步,就見到朱佑樘在那等他。
“……秉寬,你也看到了,朕其實想舉薦王濟之,但反對的聲音卻不少。”
張周很想說,陛下您何必堅持要跟文官唱反調呢?
不過想想也是。
現在皇帝可能是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吧。
朱佑樘道:“你可知朕為何要用王濟之?”
張周苦笑道:“不會是因為臣吧?”
“呵呵。”朱佑樘笑眯眯道,“真被你說對了,正是因為你,朕想的是,如果他做了翰林學士,跟你之間應該就沒那麼多隔閡。今天你也要去翰林院到任,朕已讓人跟王濟之打了招呼,無論他是否當翰林學士,你們在東宮進講時,都要通力配合。”
“這……不好配合啊。陛下應該知道,臣是新人,王學士再客氣,也只把臣當個打雜的。”
張周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
如果是按照傳統方式去給太子授課,王鏊肯定不會接納他的。
他也不指望王鏊會改變對他的一些成見,就算是座師又怎樣?王鏊還是有其傳統文官架子的,張周在之前皇帝安排江南考生去拜座師時就發現,王鏊骨子裡的傲氣是容不下新人跳脫的。
朱佑樘道:“他能跟你配合,你就與他配合,配合不了的話……朕已有主意,讓你可以單獨給太子進講。具體的,你過去之後就知道了。”
“……”
張周也有點無語。
還說把王鏊提拔為翰林學士在幫我?一扭臉,就要把我擺在跟王鏊對立的立場上。
陛下,咱有點言不由衷啊。
“秉寬,你覺得濟之跟另外兩人爭,機會大不大?朕如果堅持的話,應該能讓劉閣老他們同意吧?”朱佑樘很認真問張周的意見。
張周想說,你當皇帝的,肯定是以你選的人為優先。
但就怕王鏊跟程敏政一樣,一旦他受到格外關照,就要倒黴。
張周笑道:“如果是這三人的話,那王學士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唉!”朱佑樘嘆道,“倒是朕覺得,楊介夫的能力也不低,過去兩年給太子授課,還有在編撰書籍方面,他都是很有一套的。只是資歷低了一些,其實朕還是很欣賞他,若沒有你這層關係,拔擢於他也不是不可。”
皇帝的直接,也讓張周覺得,自己可能也要深度參與到朝廷用人中來。
從他的利益角度出發,將王鏊提拔起來,的確是比楊廷和要好。
傳統派系的人,誰會把他張周當回事?
王鏊始終是他的座師,再加上王鏊並不是劉健等派系的核心成員,他以後在朝中遭遇到壓力時,自然也會想著找他張周來幫忙。
張周道:“臣有個不太好的預感,是涉及到楊侍講的。只怕最近兩月,他家中會有事,耽誤了他的仕途。”
“嗯?”
朱佑樘一臉不解。
旁邊的戴義急忙問道:“張先生,您是說,楊侍講的尊堂,可能會有……意外?”
張周嘆道:“臣並不知曉背後的緣由,但料想楊侍講的家人都在川蜀之地,也經不起旅途顛簸,至於他父母親人是否安好,或是得什麼病,臣並不能推測出來。只能說……可能會如此。”
“這……”
朱佑樘本來也對楊廷和沒什麼意見。
或者說,楊廷和還沒有資格讓皇帝引起反感,楊廷和目前的身份地位,還只是個“小角色”。
蕭敬感慨一句:“可惜不能像之前張先生救助威寧侯那樣……”
言者無心。
朱佑樘道:“去,派人去到楊卿家在京官所,告訴他這件事,讓他心理有個準備。如果可行的話……給他三個月的假期,讓他回去看看。”
“陛下,這……怕是不妥。”
戴義差點要苦勸。
現在只是張周說楊廷和的父母可能會有生命之虞,而本身楊廷和還在競爭翰林學士的人選中,陛下您這麼做,不會讓朝中大臣覺得您是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去趕走您所舉薦人選的競爭者?
朱佑樘道:“朕知道你們的意思,朕在此事上,也絕沒有私心,只是想讓楊卿家早做準備,這難道也有錯嗎?讓他回去探親,盡孝道,如果他們是覺得朕有私心的話,大可等他回來之後,再給他個翰林學士便是。”
皇帝也很氣惱。
張周都說了,楊廷和可能會逢雙親變故,朕體諒他,讓他回去看看。
不管是回去侍奉雙親也好,哪怕只是回去見雙親最後一面,那也是天大的恩賜,對於儒官來說,誰不在意這種孝廉之名?
再說了,翰林學士又沒規定只能提拔一個。
實在不行,朕一次把這三個備選人都提拔為翰林學士,看誰還敢說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