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點頭,“今天會試第二場也要結束,回頭讓他入宮來見朕一趟。說起來,朕還有些想他了。”
戴義一怔。
陛下想誰不好,居然想張周?
再一琢磨,這種想念,應該是精神上的寄託,皇帝越是在無助彷徨的時候,越是想借助張周身上所附帶的鬼神莫測的能耐。
戴義道:“那老奴回頭就讓人去傳話。”
……
……
也是旭日東昇。
地點換成了偏頭關內。
朱鳳拖著疲憊的身軀,在靠近北城關的一處民舍前勒住馬韁,人近乎是從馬背上翻下來的,用手撐著地才穩住身體,把身上很沉重的盔甲給脫了下來。
“將軍!”
旁邊扈從之人覺得朱鳳這麼做有點玩火。
大戰剛剛結束,你朱鳳就急著卸甲,真當這城內沒有潛藏危機的?
“太沉了!”
朱鳳只是把心中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等他把佩劍也想放下找個地方歇歇時,突然遠處有馬匹的呼嘯聲,他趕緊抓住劍柄,手都還在顫抖。
等看清楚呼嘯的馬匹是他右軍的部將時,他才鬆口氣,撐著劍柄一屁股坐在沙袋上。
沙袋周圍都是散落的稻米,從地上抓起一把,卻是裡面還夾雜著血腥氣。
周圍就有糧倉。
而糧倉是重點被炸的地點,王越在所有的糧倉和有輜重的地方,都埋設了炸藥。
大概王越從來都不心疼身外物,以至於這些上好的稻米,就被連同著韃靼人的血肉之軀,一併給炸到滿街都是。
朱鳳再看街路上隨處可見的血跡和肉泥一般的東西,胃裡便翻江倒海。
“少將軍!”
從馬背上下來的,正是王越派來協同朱鳳的一名遊擊將軍,名叫吳通。
吳通曾是榆林衛指揮僉事,跟隨王越征戰,得到賞識而被提拔隨軍,算是王越的嫡系。
朱鳳道:“免禮,咳咳。”
或許是因為風寒,也可能是因為昨夜太累,朱鳳咳嗽起來。
半晌之後,等朱鳳好轉一些之後,吳通才道:“城北關口已不見韃靼蹤影,我部負責城內俘虜的押解看守,都已到城東的軍營,少將軍何不前去坐鎮?”
“不……不用了。”
朱鳳差點想說,這不是人呆的地方,我想回家!
一個紈絝公子,以往別說是帶兵,甚至連戰場是啥樣都沒見過,上來就讓他見識這麼血肉橫飛的慘烈場景。
一級小號,新手村還沒看到,直接面對一百級boss,還是單挑。
吳通嘆道:“少將軍的英勇,真是讓卑職等刮目相看,尤其是您親手力斬狄夷時。”
“咳。”
朱鳳一聽這個,手顫抖更厲害。
那叫力斬?
分明是進城之後,馬匹也因為爆炸受驚,差不多是在街路上狂奔,前面正好有連馬匹都丟了的韃靼人,還是落單的,他抄起長劍藉助馬匹的衝勁從背後撩了那人一下,人被撞倒,還是後續跟過來的扈從把人給砍殺。
但就因為這樣,朱鳳作為戰場新手,居然還拿了經驗。
也正因為這個,他的手一直就顫抖個不停,必須要一直抓著一件東西才能稍微平復,這也是他從下馬之後一直抓著劍柄不放的原因。
“過……過獎了。”
朱鳳心裡不是個滋味。
我就是來混經驗的,真沒要建功立業的野心,就算說我想來戰場,也沒說想來這種地方拼命啊。
是不是父親和張兄,還有王威寧,他們對我的意圖有什麼誤解?
吳通則差不多要把朱鳳吹到天上去……
昨夜交戰時,吳通恨朱鳳畏首畏尾,但等戰事結束之後,吳通也隨即就明白到,朱鳳作為三軍一路的統帥,還有強大的背景靠山,回去後加官進爵是免不了的。
吳通盤算著,就算他不能吃肉,跟著喝口湯,那也絕對能收穫個盆滿缽滿。
朱鳳撐著劍柄站起身,問道:“有酒沒?”
旁邊有扈從拿出一個裝酒的皮袋子,王越軍中是禁酒的,但在交戰時,卻允許士兵帶著酒水,說是因辛辣可以激發將士心中的豪情,也可以減少戰場上的恐懼。
朱鳳正要接。
吳通道:“少將軍,您要喝酒,讓人給您熱熱。威寧伯有吩咐,說是二月天涼,軍中不要喝涼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