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話,等於是說出明朝中葉之後西北無作為的大問題。
就在於執行力不行。
文臣武將,或是邊軍將領,對於出兵的事沒什麼執行的魄力,都覺得可進可退,那還不如守在關塞之內當縮頭烏龜,出去打日子也是過,當縮頭烏龜日子也是過,那為什麼還要拼命?
一旦出塞戰略有誤,死傷多少人倒也不見得有多不可接受,但帶來的邊關局勢影響,涉及到屯田、日常生活等,必然受到太多影響,最後的結果……大家都一起來混日子。
越混,就越沒有執行力。
形成惡性迴圈。
刀沒架在脖子上,不知道危險。
張周道:“陛下,以臣看來,若要宣府出兵,大可也不急在一時,可先調動一萬兵馬到宣府周邊,進行日常的演練,待時機成熟之後,兵馬從宣府出兵。至於要出兵之事,也不必掩藏,如此可逼迫韃靼內部儘早開戰,如此對大明邊關影響,也能降到最低。”
朱佑樘想了想,點頭道:“秉寬你的意思是說,大明公開備戰,以此來威懾草原餓狼,讓他們自相殘殺,待等他們兩敗俱傷之時,邊關再出兵收尾?”
張周笑道:“如此說,也是最理想的狀態,想達到很難,但至少也能表明我大明出塞的決心。”
“嗯。”朱佑樘只是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戴義問道:“張先生,如此不會讓韃靼人過早備戰?如何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張周道:“這又不是襲營,何須打措手不及?”
“可是威寧侯……”
戴義正要發表自己的意見,卻不由往皇帝那邊看一眼,隨即低下頭噤聲不再發表異議。
他其實想說的,是王越打仗一向講求輕兵突襲,像什麼紅鹽池、威寧海之類的戰事,都不是那種按部就班的緩慢行軍,更多是靠王越審時度勢打韃靼人措手不及所取得的。
說白了,王越這個人喜歡劍走偏鋒,利用他的威望,搞那種千里奔襲一戰而成的戰略。
朱佑樘明白到其中的區別,笑道:“秉寬治軍,靠的不是奇謀,而是靠實力,劉閣老他們所提出的所謂穩紮穩打,卻不及秉寬的求穩。所謂的穩,也無須以土堡一步步推過去,而是靠治軍的紮實。秉寬,如果真給你一萬兵馬的話,需要備戰多久?”
張周道:“臣還想留在京城,不妨換別人去治軍。”
朱佑樘聽完之後苦笑。
剛說你治軍紮實,結果你卻說讓別人治軍,意思是你不想親自去送死?
“陛下,宣府練兵,所練的就是炮,也不必在關塞之內練,而在關塞之外,所行無須百里,輪番出塞演炮,對著草原轟它一轟,待真正出兵之時,草原那些中小部族,誰又願意來當炮灰呢?”
張周說出他的計劃。
什麼練兵,就是以戰代練,但所謂的戰,就是擺開架勢搞草原轟兔子的練。
讓韃靼人都知道,大明是玩真的,練兵時候都能把草原炸到滿目瘡痍,也讓那些不熟悉大明新炮的部族知道這是個什麼玩意。
打心理戰。
等大明真正出兵要去跟達延汗或者火篩部決戰時,讓那些中小部族震懾於火炮和黃火藥的威力,不敢靠近協助。
“如此……挺好。”朱佑樘先是笑著點頭,隨即想到什麼,問道,“火藥和炮彈……會不會……不足?”
張周笑道:“陛下,說起來,最近炮彈的囤積還有些多。大明地大物博,在明確了各種炮彈的製造工藝和流程,材料也近乎可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時,剩下就是如何將這些炮彈和火藥,用以斬殺狄夷。”
“好,那就聽你的,調遣一萬兵馬。從何處調?”朱佑樘問道,“京營嗎?”
張周道:“回陛下,臣請各處人馬,都調三五百兵,到宣府一同進行演兵,並以演兵為明目,進行以戰代練,訓練九邊重鎮各處的炮兵和炮手等,讓他們熟悉火炮用度。先前陛下讓西北各處鑄炮,不是也需要有懂炮之人來完成日常的防備駐守?”
“哦?”朱佑樘越聽,心情越是激動。
戴義一臉激動提醒道:“陛下,張先生此舉簡直是一舉多得啊,一邊練兵震懾草原部族,一邊訓練炮手。本來西北用炮,不也應該多訓練一批嗎?”
“嗯。”朱佑樘也點頭讚許。
張周道:“練兵之事,臣未必需要親自前去,但九邊各處的備戰也需再升級,即便讓韃靼人知曉,大明出兵是從宣府而出,也要讓他們覺得,我大明可以從九邊各鎮完成同時的出兵,只有這樣,才能讓草原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讓他們不戰而膽寒!”
“好!”
聽到這裡,朱佑樘心中更是沒了絲毫的顧慮。
“以戰代練,秉寬,你所說的簡直太符合朕心中所想,所謂從何處出兵,也不過只是個幌子,大明正是要做到,何處都有駐防,何處都可以出兵,九邊各鎮既是關隘,也是橋頭堡,隨時可以進兵於草原……如此才能讓北方那些狄夷知道王道所在,知道天威所在!”
朱佑樘心情振奮,完全被張周的情緒給帶動。
以往如果是有人跟他說這個,他先一巴掌抽回去,還震懾草原呢,咱大明有那實力嗎?
但現在有了張周……有先前幾場大捷當底子,朱佑樘在軍政上的野心也開始膨脹。
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