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周太后話鋒一轉道:“做朋友不易,但要是做肝膽相照的義兄弟,倒是可以。”
“啊?”
老太太今天說話有點大喘氣,朱佑樘始料不及。
不做朋友,做兄弟?
朕又不是沒有兄弟,為什麼要找個異姓兄弟呢?朕身邊是沒有能傾訴的朋友!
周太后道:“哀家最近閒來無事,便聽三國劉關張的故事,桃園結義肝膽相照一路共同經歷風雨,既是兄弟之義,又是君臣之誼,能做到全始全終,令哀家心生感慨,誰說身為帝王者,就不能有這樣願意為你兩肋插刀之人?”
“皇祖母……”
朱佑樘其實是想說。
今天聊此話題是不是有點不合時宜?
跟張周認識也沒那麼長時間,朕是很欣賞他,但做朋友就挺好的,還沒說要肝膽相照兩肋插刀的地步。
“哀家想提醒你,他為你做那麼多事,你也應當對他真誠以待。”周太后道。
“是。”朱佑樘點頭,“孫兒也是這麼想的。可惜他現在還不是進士。”
“好。你記住便可以了!”
周太后也不問張周備考情況,突然轉開話題,“皇后和哀家的小重孫女,還好吧?”
“挺好。”朱佑樘點頭。
周太后道:“哀家這兩年老了,什麼事都該放下,最近卻有一件事旋繞在心頭,經久不散。是兩次夢到先皇……就是你父皇,夢裡竟是同樣的場景。”
朱佑樘本來沒當回事。
但聽說是父親託夢,還是原模原樣的兩次,以他的孝義,自然很關心。
“父皇給您託什麼夢?”
“哀家看到先皇爬上了一棵樹,好像是小時候交泰殿旁邊那棵,他以前就喜歡爬,哀家就在旁邊說,下來下來,別摔到,然後你父皇一下就長大了。”
“跟著那棵樹就飛走了,你父皇在上面喊,卻不是想讓哀家救他下來,只是在盡最大可能告訴哀傢什麼事,哀家隔老遠……就是聽不到……一直追一直追,到了一片汪洋前,樹才停下來……然後那樹就好像是孤舟一樣,載著你父皇走遠了,那樹可真是茂盛啊……”
朱佑樘聽到這裡,隱約聽出一些苗頭。
但他沒接茬。
周太后道:“可能是你父皇在那邊,很想念你,怕你治不好國,想透過哀家告訴你什麼,但仙家人怎會輕易讓他洩露天機呢?估摸他只好以此方式來暗示了。”
朱佑樘問道:“皇祖母還做過別的夢嗎?”
“夢常有,但哀家太老了,最近總忘事,夢裡記得很清楚,醒來就全都不記得。”周太后顯得很遺憾。
“那皇祖母也應該多出去走走,聽說有助於睡眠。”
“好孩子,難得你掛心皇祖母的身體,好好養護自己,哀家也希望你能把大明治理得蒸蒸日上,所有人都說你是千古難遇的明君啊……”
……
……
朱佑樘跟周太后聊了很久,等出來時,夜都已經深了。
戴義先前一直跟在皇帝旁邊,自然也聽到了那個聽起來很離奇扯淡的夢,皇帝或許聽不懂,但戴義卻品嚐出味道。
周太后這是在借夢跟皇帝言事呢。
做夢的事是真是假,還另說。
“戴義,你說太皇太后那夢,做何解?”朱佑樘突然停下腳步,問道。
戴義只能裝糊塗:“老奴不知。陛下,夢這種事,做不得準的。”
朱佑樘道:“太皇太后都說做了兩次,必定是有何暗示的,可惜朕對此並不太知悉,隱隱把握到什麼,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戴義順著周太后跟皇帝交談話題的次序,往回倒了一下,以他的理解建議道:“那何不問問張先生?他連天機都能推測,解夢……應該不難。”
“可他現在正在陪太子……”朱佑樘明顯也想去問張周。
這種神神叨叨的事,對理性的人來說肯定不信,覺得離奇扯淡,但對朱佑樘這樣本身就信奉道學的感性之人來說,可說是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