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宣聖廟真起火了,皇帝馬上就把放火的人給抓住,甚至提前給阻斷火源,朝臣和天下讀書人還會覺得皇帝可能是栽贓誣陷。
現在告知個頂級的文臣,他李東陽在讀書人中威望還不低,其實皇帝就是為了避嫌。
李東陽豈能不明白其中的訣竅?
“好。”朱佑樘也沒急著讓李東陽對用張周的事表態,他道,“好,李閣老心思社稷,朕也不能為難於人。事你先權且當不知……就算事後被人問及,一句方士之言不可輕信,也能說得清楚。”
李東陽心中苦笑。
一般方士說的,我不當回事,別人還會相信。
如果是張秉寬說的,陛下親自找我提,我說我沒當回事,所以沒提前跟外人說……這話恐怕騙不了別人吧?
到時別人一定以為我跟皇帝是一夥的,就算我不往皇帝這邊站,也不得不這麼站。
張周這是在算計孔家嗎?簡直連我李某人也算計在內。
朱佑樘招呼蕭敬過去,低聲在蕭敬耳邊說了幾句,隨後便讓蕭敬送李東陽離開。
……
……
李東陽跟隨蕭敬離開乾清宮。
走出來之後,他便在回想皇帝所說的話,甚至是皇帝臨別之前對他所透出的怪異的神色,那是一種當權之人把臣下牢牢掌控在手的自負。
蕭敬見李東陽臉色陰鬱,笑著提醒道“李閣老其實可以提前跟孔家人說明的。”
李東陽打量蕭敬一眼,有些生氣。
我都在皇帝面前表態,不會往外說了,現在你讓我改變?那豈不成了欺君?
而且我為什麼要提前告訴孔家?
為了讓孔家人當我是神經病?還是說為了讓我女兒一定要嫁給一個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罪犯的兒子?
“從陛下召見我,跟我提及有這回事,我已沒有退路。”
李東陽在蕭敬面前,倒也把話說得很清楚。
蕭敬笑道“想想也是,說出去誰信呢?”
“不是信不信,而是這件事,無法從我口中傳達。”李東陽臉色陰沉。
他也是逐漸把張周的意圖思索到透徹。
張周跟皇帝提這件事,還點名只跟他李東陽說,看起來是皇帝要賣給李東陽一個人情,讓李東陽有機會取消跟孔家的聯姻,但要真只有這一個目的,完全可以等事情發生之後,皇帝把人證物證都拿到,再賣他人情也不遲。
提前跟他李東陽說,就是看準了李東陽沒法往外傳。
你李東陽跟孔家有聯姻關係,你聽了個無中生有的風聲,跑去跟孔家人說你們家那位老大馬上要在家裡放火,以裹挾朝廷,孔家人會怎麼想?
他們會覺得,你李東陽為了避免聯姻,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提前告訴我們,事情不會發生了,無法印證的事那就是沒有,你李東陽那是在幫我們孔家嗎?似乎在你李東陽眼中,我們孔家人全都是作奸犯科之輩是吧?
也就是說,無論李東陽是想幫孔弘緒,還是想害孔弘緒,都只能等事發。
因為他跟孔家的聯姻關係,令他成為當事人。
當然還有一條“蹊徑”,那就是暗地裡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或者是找別人去提醒孔家。
但……
這是皇帝跟他提的事。
他能為了孔家而辜負皇帝的信任?
以至於李東陽最初以為自己是有選擇的,但後來發現,真就沒有任何選擇。
當皇帝告訴他那一刻起,從他的立場無法去告知孔家,就等於是背叛和辜負了孔家,那就只能跟皇帝站在一道,因為事後孔家知道你李東陽提前知曉而不告知,是不可能原諒你的,不形同陌路也要形同陌路。
這其實就是一個……
你提前通知孔家,不管事是否發生,孔家不會體諒你,甚至把你當傻逼和仇人,覺得你為了推脫聯姻不擇手段;你不通知孔家,事發生,孔家同樣不原諒你。
除非他既沒通知孔家,事還沒發生,那這件事就當未曾有過,一切都就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