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戰馬壓住的傷兵被抬到壕溝後面,二百三十九名獅子兵撐過了敵軍第一次衝擊。
歪樑子從容整隊,撤回壕溝內側,再次用火器組成能阻擋一切的銅牆鐵壁。
丹碚代本看著遠處僅有二十步寬的陣線,滿面疑惑。
對丹碚代本來說,信念堅定的步兵阻擋騎兵衝擊很常見,當然不具備堅定信念的步兵陣在騎兵衝擊下潰散也很常見。
衝擊和撞擊是兩個戰術,依靠敵人在騎兵面前膽怯潰散,就算衝擊成功;而撞擊是另外一種代價高昂的戰術,在他漫長的從軍生涯裡,只見過三次騎兵撞擊。
真正讓他疑惑的是,這支由漢兵組成的軍隊為何還留在戰場。
他知道,漢軍與蒙古軍隊一樣,都是尕馬從北方找來的幫手。
可說到底這不是他們的戰爭,當尕馬的奴隸和蒙古軍隊都被擊潰,這支漢軍以區區二百餘人,組成不過二十步寬的橫陣,試圖阻擋上千軍隊的進攻。
尕馬和尚能出得起這樣的價錢?
還是說僱傭漢軍作戰成本很低?
“代本,那面旗,上面的字是劉。”
“劉?”
這個字的音很詭異,卻讓丹碚代本感到莫名熟悉,隨後他想到麗江的木天王,想到天邊一樣遠的地方,有個姓這個的人把皇帝折騰得焦頭爛額。
他問向貴族帶來懂漢語的和尚:“你知道陝西麼?”
和尚搖搖頭,他的漢地言語是在烏斯藏跟隨進藏的漢地僧人學的,從未去過漢地。
白利貴族們對漢地的瞭解有限,僅限於四川和雲南,他們知道雲南有個木天王,攔住了白利王向南開拓的路線,而四川則曾有個松潘,教他們不得向東寸進。
“你去見他們的頭目,讓他們撤退,我不會追擊,若想要財物,也可商量,記得問明白他們從哪來。”
和尚只想給自己兩巴掌,嘴欠什麼啊,讓他們打唄,這下可好,該自己直面鋒鏑了。
但白利不是其他地方,對僧人沒那麼尊崇。
和尚顫顫巍巍走向陣前,滿腦子都是教他認漢字的漢地高僧,那高僧慈祥,儒雅隨和,想必這些漢軍也不會為難他。
看著僧人背影,丹碚再次組織起軍隊。
能把他們賄賂走最好,這是一場關於貴族與奴隸的戰爭,跟這些漢人沒關係。
如果不能賄賂,他打算正面用步兵壓上,以馬隊從側面越過壕溝,自其腹背襲擊這支漢軍。
歪樑子正在佈置火器防線,早前二百四十名漢兵分開,各個小隊加強了奴隸兵對貴族莊園的火力,但分散的火器無法對正規軍形成威脅。
如今二百多名漢兵集結一處,算上繳獲,他們有上百杆火槍,火力很強。
四十名火器手每人為輕重三杆火槍裝填彈藥,全都擺在陣地上架好。
他估計敵軍的騎兵應該不敢再從正面衝擊了,接下來可能會從兩翼包抄,所以正面防禦交給火槍,長矛手主要防禦背後。
他們為巴桑創造了時間,得以收攏少量四處潰逃的奴隸。
突然陣前來了個會說漢話的番和尚,高聲為敵軍將領傳話,歪樑子……別提有多高興了!
他高興都快跳起來了,使勁招手:“和尚來,和尚來,快過來!”
和尚從未有過這樣的待遇,一群身披鎧甲的漢兵圍著他左看看、右看看,像看見了什麼稀世珍寶。
歪樑子問:“你叫啥嘛?”
“小僧為白利王……”
話還沒說完呢,就被歪樑子抬手打斷:“行,你叫王和尚。”
一聽這名兒,就是獅子軍的老朋友了。
歪樑子開門見山:“王和尚來了這,你娃面前就只有兩條路,我缺個通譯,你留在這,我保你吃飽穿暖。”
吃飽穿暖,對歪樑子來說,是這世界上最大的恩賜,也是他能拿出最好的承諾。
想當年他們家大帥給人開條件,都只能保人家死於非命,如今他一個兵都可以保證吃飽穿暖了。
非常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