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務之急是在寺溝塬上趕製器械。
能用商議投降反正為藉口,讓守軍不出城搗亂,妙!
也就幾日之間,器械造好,城內守軍降就降了,不降正好都宰了做軍功,更妙!
當然在這五名大將裡,曹變蛟屬於比較激進的,楊彥昌就非常反對他。
楊彥昌本來就跟關寧軍將領不對付,很多年前在山西第一次攜手就不對付,他跟曹變蛟沒事都能吵架。
更何況楊彥昌覺得,人家願意反正是好事兒啊,咱應該接納人家,不然以後哪兒還有人投降?
再說了……沒有再說,剩下的話楊彥昌只敢在心裡小聲嗶嗶:人家反正了,那我不就不用投降了嘛!
但任權兒將軍顯然有不同見解:“好個屁,賊人哪兒會投降?定是偽降,讓他們放下兵器出城接受整編,小曹將軍再把他們都殺了,沒一個冤枉的!”
曹變蛟遂將任權兒引為知己。
小曹心說:看不出來,任指揮使對待叛賊的態度,跟我老叔很像,嫉惡如仇啊!
但任權兒的思考方向是反的。
這幫人如果是偽降,絕不會放下兵器出城。
他們如果放下兵器出城,多半是真降,讓曹變蛟把他們殺了,以後長官的部下就沒人敢投降了!
我任權兒運籌帷幄,不顯山露水便又為長官立一大功,美滋滋。
如果他們放下兵器出城接受整編還是偽降,那就算曹變蛟殺的,跟我任權兒關係不大。
最多令長官損失幾千人馬,將來不用偽降計策便是。
反正結果是一樣的,長官部下將領都不敢投降。
功過參半!
唯一一個,能以正常心態看待張振反正的人,反倒是張應昌。
張應昌是真沒想那麼多,他在五將中官位最高,算是此戰的指揮官,單是協調身邊這五營將校軍兵,就已經快讓他身心俱疲。
腦袋都快爆炸了。
賀人龍對他是向來七個不服八個不忿,曹變蛟有一套自己的客軍價值觀,也就任權兒讓他省點心,永遠都是長官長、長官短,見面笑眯眯,能低頭服管。
最難辦的就是這個楊彥昌。
這人看著是個挺正常的東西,但表裡不一言行相悖,經常答應了什麼事,轉頭就帶軍隊走向相反的方向,再見面還是有求必應的德行。
整個人像患了什麼控制不住五官四肢的怪病一樣。
張應昌是真覺得,可以為甘肅三營上報練國事,如果這三個兩千人的小營反正,至少他手裡就有一支可以信賴的軍隊了。
正因如此,蜂尾針張振的求降,居然在五個各懷心思的戰將那達成一致,雙方僅花了一天就把這事兒推進下去。
但張振在見到朝廷接納反正的文書之前拒絕出城,倒是允許了明軍派遣一員大將入城跟他面談。
任權兒、曹變蛟激烈地拒絕面談,一致認為此事有詐。
賀人龍也拒絕,他也認為有詐,但他自己心裡有鬼,不敢像任、曹兩人一樣表態激烈。
張應昌覺得自己進城被幹掉,明軍就沒希望了。
最後大家把眼睛都看向不能控制自己的楊彥昌。
楊彥昌也怕進城被幹掉啊,所以他就帶了個元帥府編外宗室劉承光。
不過進城之後,耀州城內的治安還行,張振等人對他的招待也不錯,不說畢恭畢敬吧,至少很親切。
如此做派,倒是讓楊彥昌放心不少。
只不過他們各懷鬼胎互相猜疑,招降一事卡在這裡,不得寸進。
此時一聽,張振說自己後悔了,楊彥昌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張兄何出此言啊?”
蜂尾針倒是神色如常,搖頭嘆道:“如楊、劉二位將軍這樣的蓋世英雄,都不過屈居參將、把總之職,張某帶兵反正又能得個什麼官職呢?朝廷無識人之明啊!”
楊彥昌呼地吐出口氣,繃直的身體向後靠了靠,連忙擺手道:“這事張兄放心。”
“城外的張總兵已將事情飛馬報給練撫臺,他為三位將軍求的官職是一位副總兵、一位參將、一位遊擊,絕不會比這官職更低。”
他將張振三人稍稍安撫,這才微微探身,低聲問道:“不過張兄,此間也沒外人,不如跟我說句實話,三位將軍是真降還是假降?”
“你放心,不論真假,我都能幫你。”
張振聽著這話,轉頭閉眼,眼珠一轉,心中感嘆:不論真假都能幫忙,大帥在陝北的關係這麼硬嗎?
隨後他又在心裡把這話否了,斷定楊彥昌是在套自己的話。
他清楚記得,劉承宗將使命交給他時,說的原話是任權兒、賀人龍、楊彥昌三人有舊,卻沒說可以信任。
換句話說,大元帥在心裡對他們仨都沒底。
那張振哪兒來的底啊?
他當即決定,不上這鉤兒,睜開眼對楊彥昌皺眉問道:“楊將軍這話是從哪兒來的,我如今身在帥府,有意反正;將軍身在朝廷,卻說出這樣的話。”